「夢到什麼?」林皓抽衛生紙給他。

  「沒什麼。」余炫程拭去額頭的冷汗道:「我幾乎每晚都會這樣,以前曾嚇到室友,才一個人住,你如果不能忍受就趕快搬出去。」

  「不是不能忍受,而是擔心你,這麼久了,沒去看醫生?」

  余炫程躺回去:「有啊,不然梁斯常是幹嘛的?」

  聽到這個名字,林皓突然激動:「他是庸醫!治了這麼久還治不好!我看他搞不好都在想要怎麼追到你,沒在治療你!」

  「我累了,睡吧。」余炫程翻身過去。

  林皓放棄爭論,躺下卻睜眼到天亮,余炫程一早起來發現他睜著大眼睛,問道:「你整晚沒睡?」

  「想你在作什麼夢,怎麼會嚇成那樣。」林皓也跟著起床進浴室梳洗。

  余炫程站在門外看他,冷冷的說:「被你拋棄的夢。」

  林皓刷牙的手倏地止住,滿嘴泡沫,含糊不清問道:「你夢裡有我?」

  「沒有,你始終沒有出現。」說得很輕很淡,他表情黯然,提了包包出門。

  林皓維持方才的姿勢,愣了好一會兒,才吐掉嘴裡的泡沫,感覺余炫程好像在提醒他,但是他想不起來是什麼事,完全摸不著頭緒。

  梳洗完,他又開始動工做架高的底層,用電動起子鑽了兩個洞,四周就佈滿木屑,怕是先組完底層,他就被趕出去了。

  於是林皓帶著材料和電動起子到一樓繼續鑽,他打算今日先架高底座,日後再依序把三面牆跟天花板組上去,門的部份只留窗櫺給余炫程。

  因為是初手,對於栓牢的位置拿捏不好,林皓不慎鑽壞幾片,又到三樓拿了幾片下來,重新用美工刀裁切。

  忙到中午才把底層組好,他把全部的東西搬上去,一開門又看到梁斯常站在窗臺旁邊,看到他就來氣,林皓丟下工具,斥道:「你怎麼進來的!這樣是非法闖入吧!」

  梁斯常發現林皓,轉頭過來噓了一聲,從口袋掏出鑰匙,細語:「炫程有給我鑰匙,你小聲一點,小藍在蛻皮。」說完又回去盯著飼養箱。

  這人居然有鑰匙,林皓很不是滋味,但見他看得入神,忍不住上前查看。

  平常掩在蜘蛛網後面的藍蜘蛛,今天居然翻肚八腳朝天,而且感覺腳特別長,仔細一看,腳長是因為末端掛著顏色較深的「殼」,牠正動作緩慢奮力地退去這層外衣。

  「你知道牠是炫程最關注的蜘蛛嗎?」梁斯常問道。

  林皓想了想,他是知道余炫程很常看小藍,但不知原來他最喜歡這隻。

  「不知道。」他誠實以告。

  「牠是藍寶石華麗雨林,捕鳥蛛科,因為全身藍寶石的毛色,成為毛蜘蛛夢幻貴族,卻也是高手才能養的寵物,成體後容易咬人,被牠咬傷就像被蜜蜂針螫。」梁斯常突然轉頭笑笑的望著林皓:「在古歐洲,藍色被封為高貴的顏色,他們甚至認為貴族的血都是藍色,就像你的眼睛,是貴族的顏色。」

  林皓倏地遠離了好幾步,瞪視他道:「幹,這是什麼把妹台詞,老子不是同性戀!」

  梁斯常捧肚失笑,林皓腦袋轉一轉又怒道:「你敢對余炫程說這種話,我絕對斃了你!」

  梁斯常笑得更大聲,斷斷續續說:「後面這些是炫程跟我說的。」

  林皓半信半疑的看他,梁斯常止住笑意,往小藍那裡略顯遺憾的說:「可惜,炫程應該見不到牠蛻皮。」

  林皓掏出手機,接上充電線,上前推開梁斯常,把手機放在飼養箱上面,鏡頭正對著蛻皮的蜘蛛,按下錄影鍵:「他看得到了。」

  梁斯常和氣的笑了笑:「你從來沒有試著了解這些蜘蛛?」

  「沒有。」

  「那你知道炫程為什麼養蜘蛛嗎?」

  林皓記得剛相逢時,余炫程曾說過是因為牠們安靜,不吵不鬧。

  「跟他很像,滿腹苦衷無法訴說?」

  梁斯常點頭,故意問:「他有什麼苦衷?」

  林皓聳肩:「他沒說。」

  梁斯常一臉和善,語中帶刺:「這六年你什麼也沒對他做,現在更沒積極了解他,一問三不知,你的出現只會加劇他的病情。」

  「誰說我不想了解他,問了他不說,老子沒轍,你又有多大本事?那你說,他怎麼會變這樣?養蜘蛛又死氣沉沉的,根本換了一個人。」林皓一股怒氣衝上,如果他不關心,難道昨晚擔心到整夜不眠是假的?

  梁斯常明亮的眼眸遽然混濁:「我想,主因是因為你。」

  林皓仍然瞪著他:「我做了什麼事?」

  「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高一對炫程做了什麼?」

  「老子對他很好,他說什麼我都依著他,除了那封告白簡訊,我沒答應而已。」

  梁斯常靜默斜靠窗臺,雙手抱胸沉思,良久說道:「他剛來我這裡,在治療室完全不說話,我讓他畫畫,他畫的人全沒有臉,房子缺門窗,完全緊閉,樹的枝幹無葉下垂,表示他不信任人,對生命無望,他以前是這樣嗎?」

  林皓愕然:「當然不是,他愛吃愛笑愛說話,喜歡叫我做東做西,有時都覺得他很吵,這樣的人怎麼會不信任人。」

  「他一直不說話,直到後來我發現他對一個東西很有反應。」梁斯常抬頭問站在他面前的林皓:「你猜是什麼?」

  「蜘蛛?」

  「不,是手機。」梁斯常略有深意的道:「那天我手機響了,發現他直盯著我的手機看,於是我故意用手機打了『我明白你心裡在哭,但我想聽你說說話,邊哭邊說也可以。』,他看完真的哭了。」

  「我不懂……」林皓煩躁的抓頭:「對……他傳簡訊給全班,我是罵了他,但是這有這麼嚴重嗎?」

  「他說,他在你跟鄭裕黎之間周旋,以為你對他有點意思,最後發現你不喜歡他,心生恨意所以寄了簡訊給全班。」

  「真的是故意的……」林皓滿臉訝異,忍不住插嘴。

  「每每講到這裡,他就泣不成聲,接下來的不管我怎麼鼓勵,永遠都不說……」梁斯常離開窗臺,眼眸化黑,認真注視著林皓,一字一句緩慢的說:「接下來的事才是讓他變成這樣的主因,我猜跟你有關,你應該記得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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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