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瑞陽總覺得自己好像招惹了一個八爪章魚,剛認識的時候葉立帆好像還沒有這麼厚顏無恥,怎麼現在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難道是自己平常太縱容他了,許瑞陽想了想,也不對,平時不是對他吼就是揪他衣領,對待他的方式根本稱不上溫柔,反過來想,如果有人這樣對自己,許瑞陽早就逃之夭夭、避之惟恐不及了,怎麼那個傢伙還是像個磁鐵一樣,走到哪裡就貼過來,就連上高中也不放過。
想到這裡,葉立帆所說的一起上建中,恐怕最後還是成泡影……
這本來就是個理想,但以他目前的成績要上建中,簡直是癡人說夢,連成功高中都不知道撈不撈得到邊,居然還妄想上建中,會不會太好高騖遠。
許瑞陽煩悶的大吼一聲把整個頭埋進書本裡,悄悄分出一隻眼睛看著房間上的月曆。
距離二次基測,倒數五十五天。
在這五十五天,有轉圜的餘地嗎?
只要每四天再贏過所有考生中一個人,五十五天過後就有可能PR99,但是要贏過的這個人可能是像葉立帆這種怪物,不說全校第一名,也有可能是蟬聯全校前五十名內的優等生,自己到底拿什麼跟別人比?
許瑞陽深深嘆了一口氣,起身整個人成大字形撲向柔軟的床鋪,筋疲力盡的他正想好好補眠,卻感受到床上一股震動,他狐疑的往震動源探去,發現是自己的手機,看也沒看是誰打來的,就按下接聽鍵,沒想到鑽入耳膜的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許瑞陽驚的差點拿不住手機。
「我在你家街口,你下來一下。」葉立帆在電話那頭淡淡的說。
「啊?為什--」話還沒講完,電話那頭已經沒了聲音,他的眼角抽搐著,這傢伙居然莫名其妙打來,講了一句話就掛。
無法理解的傢伙,許瑞陽換了套衣服暗自心想。
但是下了樓後,他才青著臉發現,自己也是個無法理解的人,為什麼要順著他的話,明明不要理他就好了,他自己愛來,可以任他在下面等到天老地荒也無妨……
許瑞陽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看來也是快被那個傢伙影響,要變成古怪的人了……
葉立帆站在街口處,手上提著一個紙盒,看到夜色朦朧中緩緩前來的許瑞陽,不經意展露一個淺淡的微笑。
「這麼晚了你做什麼?」許瑞陽粗聲粗氣說道。
葉立帆毫不在意他的口氣,笑著把手上的紙盒遞給他,俊美的臉蛋披上一層淡淡的倦容。
「這是我們餐廳今天剩下的蛋糕,想說丟掉也是浪費,就拿來給你和家人一起吃。」
許瑞陽怔愣著接過紙盒,打開一看,裡面裝著六、七個色彩繽紛的小蛋糕,看著這些小巧可愛的蛋糕,他的雙頰彷彿上面點綴的草莓慢慢微紅到耳根,流盪在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曖昧,許瑞陽吶吶開口:「你還在工作啊?」
「嗯,只是調成晚班,基本上還是會繼續做。」葉立帆不疾不徐回答。
說完兩人霎時間一陣沉默,許瑞陽不敢抬頭看他,怕又會在葉立帆那雙深幽的眼眸中看到不尋常的神采,於是他不斷盯著自己的鞋子看。此刻他有種錯覺好似他們是半夜出來幽會的情侶,默默無語中交織著情動,兩人都害臊講任何一句話,彷彿告白之前沉靜流淌的時間,使人瘋狂窒息,在溢流的情海中掙扎。
「瑞陽……」葉立帆率先發言,許瑞陽聽到叫喚下意識抬起頭,葉立帆伸手虔誠捧著他的臉龐,輕輕覆上去,沒有前兩次舌頭的交纏和紊亂的氣息,只是簡單的嘴對嘴廝磨,許瑞陽看著他的眼睛忘了反抗。充滿著迷、憐愛、寵溺的一雙明眸,就這樣凝視著自己,彷彿大千世界中他唯一看得上眼的只有許瑞陽。
彷彿,他墜入葉立帆眼裡,被那雙幽美的秋水濺濕了心房,沉溺在幽遠深暗的眼底。
葉立帆戀戀不捨的放開他,又張開手把他擁入懷,在他耳畔輕聲低吟:「沒有你,我的世界太過虛無縹緲。這一次我要你跟我,一起出逃……」
許瑞陽心跳快的彷彿要蹦出來,他睜大了眼,靜靜聽著葉立帆的輕吟,然後無意識的問了一句:「要……出逃到哪裡?」
「屬於我們倆的地方。」葉立帆笑著說緩緩放開許瑞陽,雖然語氣依舊是那樣清淡,表情卻柔情似水,許瑞陽有些看傻了。
後來許瑞陽怎麼回到家的,他忘了。
怎麼把蛋糕拿給家人的,也忘了。
他那一晚只記得葉立帆的眼,葉立帆的吻,葉立帆的低吟。
還有自己心如亂鼓的悸動。
那天晚上之後,許瑞陽常常在課堂上分神,第一次基測結束後老師們都以複習為主,不管是早自習或是正課時間大多拿來考試,許瑞陽時常握著筆桿,十分鐘後才發現自己把名字寫到班級欄上,他開始氣憤起來,會變成這樣都是那個該死的罪魁禍首害的!
早自習後的下課,許瑞陽咬著同學幫忙買的巧克力厚片,頭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像個垂死邊緣的人,旁邊的同學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抬眼望著那人口氣兇惡的說:「幹嘛啦?」
「想說你是不是讀書讀到中風,連我幫你買的早餐都敢糟蹋了。」
「我哪有。」許瑞陽端坐起身把嘴邊的厚片胡亂的塞入嘴巴裡,費力的咀嚼著,整張臉因此鼓成像顆圓滾滾的球。
那同學搖搖頭嘆口氣說:「許瑞陽你只有一張臉能看,其餘的都不可取啊!」
他一聽之下就更不爽了,嘴裡還有食物也不管,馬上反駁回去:「誰說的!你欠揍啊!」
原本殺氣騰騰的一句話,無奈厚片吐司還塞在嘴裡,發出的聲音悶悶的,聽起來反而滑稽。
同學哈哈大笑,惹得許瑞陽瞬間化身成豎毛的小老虎,往旁邊使力一揮拳,幸好同學閃得快,躲過伸爪的攻擊。在許瑞陽撲空的時候,他饒有興味的說:「你看看脾氣差得什麼樣子,我說你啊,一定是和二班的那個吵架了對吧。」
「啊?」許瑞陽聽到那兩個關鍵字,重心一失,差點跌到椅子下。
「那個以前每天都會跟你回家的啊,好久不見他來了,看你這麼粗魯,一下扯衣領一下動手揮拳的,鐵定是把他嚇跑了吧。」同學露出一副幸災樂禍的笑臉。
許瑞陽想到那個晚上,臉突然燒起來,他起身走向教室外。
「欸,你去哪?」
「去散散步。」許瑞陽臉色怪異的回頭,說完馬上衝出教室。
同學坐在原地哼了一聲:「果然是吵架了。」
許瑞陽也說不出來現在的心情是什麼,只要聽到有關葉立帆的事,心跳就會加速,胸口一陣麻麻的感覺,好像都能聽到自己心房收縮舒張的聲音。
這個情況困擾著他,明明認識一年多都不曾有這種感覺,那晚被他一親一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許瑞陽想到這裡,往二樓一看,不知道那傢伙有沒有來上課……
學校或許是體恤國三升學考試壓力太大,把九年級的班級都編排在一、二樓,但是也不知道順序是怎麼安排,許瑞陽待的十班在一樓,數字較少的二班反而在二樓。
國三生的生活不外乎上課、下課、考試、自習,日日循環不息,除了室外課,每個學生幾乎都是死守著教室不放,倒也不是多麼愛悶在教室裡,而是短短十分鐘的下課有一半拿來瘋狂抄作業,有一半拿來寫上節課沒寫完的考卷,餘下的時間能趴下小瞇一會兒就不錯了。
許瑞陽平常當然也是一樣的作息,沒事不會出教室,更不會像現在走到二樓。
每踏一階樓梯,他不斷在心裡反覆說著:「只是看他有沒有來上學,絕對不是想見他……」
許瑞陽上了二樓,躡手躡腳的跑到二班門邊,探出半顆頭往教室內一看,突然他驚覺這明明就是自己的學校,怎麼來找朋友都像個賊鬼鬼祟祟。
「我到底在幹什麼……」許瑞陽恨不得給自己一拳,自己沒必要負責葉立帆的出席率吧,也不是這人的誰,他拍拍屁股站好身正準備下樓離開時,聽到裡面叫喚著葉立帆的名字。
許瑞陽一聽到那三個字,像是本能一般豎直了耳朵。
那是個女生的聲音。
他又走回門邊,往裡面看,葉立帆坐在最後一排,旁邊站著一個女生,兩人拿著課本聊天,有說有笑,葉立帆看起來很輕鬆,那女生也臉紅紅害羞捂著嘴,兩人遠看還真有點登對。
「什麼嘛……原來真的很有女人緣嘛……」許瑞陽看著這一幕,什麼心亂如麻,什麼心跳如鼓,全部消失了,心裡好像被其他情緒填充,悶悶的,苦苦的,除此之外好像還有些痛。
回到教室後,那位同學看著許瑞陽,發現他的臉色晃了一圈回來反而更蒼白。
「喂,許瑞陽你真的去晃晃啊?」
「嗯。」
「那你有比較好嗎?」
「嗯。」
「可是你臉色很難看耶,是被強暴了喔?」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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