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炫程走後,林皓發愣了十幾分鐘,他的記憶是片段式的,怎麼樣也無法拼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整個下午余炫程沒有再回來,林皓照著自己畫的藍圖,試排木片把底座架高,無聊的時候就學余炫程去巡蜘蛛,他不懂土的濕度,也不知該給他們吃什麼,所以就彈彈飼養箱逗弄牠們,最後繞回去看窗臺附近那隻尊貴的藍蜘蛛,林皓舉起手也想彈一彈塑膠壁,想到余炫程曾說牠要蛻皮不許打擾,馬上收回,不敢輕舉妄動。

  林皓閒閒沒事幹,大四只剩「藝術人文與生活美學」這堂通識,如果再不找工作,畢業前可能每天下午都在發呆,所以他上網找打工,有幾間高中補習班正在徵導師,抄下電話和地址就出門去了。

  余炫程回到家時,茶几被搬出來,上面擺滿了食物、小菜。

  「今天你不要煮,我買了水餃。」林皓把木材和工具全部搬到牆角。

  看了一會兒,余炫程放下背包,淡淡的說:「我以為你會走。」

  林皓拿了兩個碗,平分一大盒的水餃,邊夾邊說:「過去的事很多我都忘了,現在我覺得你很好,就好。」

  余炫程坐在他對面,看著碗中越來越多的水餃和旁邊一碟豆干說:「水餃不要給我太多,我現在也不喜歡吃豆干。」

  林皓停住動作:「以前食量大得都可以吃一頭牛,現在比小鳥胃還不如?」

  他把碗推到余炫程面前:「那你說,你現在喜歡吃什麼?」

  「沒有特別喜歡吃的。」

  林皓皺眉,還是夾了一堆豆干丟到他碗裡:「算了,我每天都買一道,總會買到你愛吃的。」

  余炫程沒有表情,默默地吃著飯,相較以前,現在話多的反而是林皓。

  「和室房不太穩行嗎?木片不夠,下層只能架三片,反正也不是給人住。」

  「嗯,隨你。」

  林皓吃一吃又說:「今天我去找了工作,高中補習班導師,明天試用,所以晚上不在。」

  「嗯。」

  不管林皓說什麼,得來的回答都是「嗯」,他索性也不說了。

  吃完飯林皓立即去洗碗,余炫程還是不理他,打開筆電做作業,他偷瞄了一眼,發現上面的東西都看不懂,於是又在旁邊鋸木片。

  林皓無聊透頂,就寢時間自動自發去舖墊子,余炫程根本把他當作隱形人,關了燈就自己睡。

  半夜,林皓睡到一半隱隱約約聽到悲泣聲,以為是窗戶沒關好,風吹產生的悲鳴,不料幾分鐘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林皓整個人跳起來,見床上的人痛苦的翻來復去,尖銳叫聲一聲比一聲高,林皓上床搖他:「余炫程!醒醒!」

  余炫程完全沒有意識,手胡亂揮舞,力氣不小,林皓費了一點力才把他抓到懷裡。

  「余炫程!」林皓大叫。

  他仍然沈浸在自己的夢境裡,動手揮拳,淒厲嘶吼:「走開!走開!」

  林皓箝制住他的雙手,讓他不要再亂打,擁緊他,下意識大喊:「熱帶魚!熱帶魚!別怕,我在這!」

  這一聲叫喚似乎喚醒了夢魘的人,余炫程睜開眼,大口喘氣,額頭滲滿冷汗,回過神後,發現自己躺在林皓懷裡,用力推開他。

  林皓重心不穩,摔到床下,大罵:「靠!老子擔心你,真是好心被狗咬!」

  他撐起身,看到一雙混濁的雙眸在黑暗中曖曖生輝,整個人呆了。

  那雙平時毫無起伏的眼睛,充斥著強烈的恨意,泯滅所有光亮,縮成一個人影,林皓倒映在怨恨的波水中,銳利目光彷彿一雙手衝入胸口挖出他的心臟,他頓時感到血液被抽光,寒意入骨。

  「你……」林皓愣愣的道,是什麼樣的怨恨可以讓他露出這種眼神?

  片刻,余炫程深呼吸,眼睛又回復以往,說道:「我『作夢』就是這樣,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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