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不記年

　　夏川律後來又接了幾張封面，這段時間依舊陸續跟煙雨聯絡，雖然大部分時間，雙方在對方臉書上自言自語比較多，有時後夏川律上班打開臉書看到煙雨又打一長串的留言，都會覺得這小子怎麼有這麼多話可以講，而且，怎麼會有這麼多表情圖片可以用。就像今天他收到的那封文藝求救訊息，煙雨總是要他幫忙解決問題。

　　夏川律在公司準備圖稿上色，那手機還在包包裡不停抗議的振動。

　　「上課快睡死……快點講笑話給我聽TAT」

　　夏川律看著這一條留言後面的符號很不解風情的問：「那個符號是什麼？」

　　「哭臉阿，T是流淚的眼睛，A是嘴巴。」

　　「喔。」夏川律實在不太懂新文化的世界。

　　接下來煙雨又開始連環發，像機關槍響不停。

　　「我睡著N次了。」

　　「N+1次了。」

　　「N+N次了。」

　　「N+N+N次了，律！我好無聊！TAT」

　　夏川律還打著電腦，一邊看PS的圖層，一邊視線飄下去看手機，心想這作家不是還是大學生嗎，原來上課這麼逍遙。

　　他覺得有點吵，又不忍心直接罵他，快速打了幾個字傳過去。

　　「在上班，但很想你。」

　　他想說這樣應該可以安撫一下這個求關愛的小作家，結果手機的振動聲還是沒停。

　　「靠，我被你這句話電到了！！！T口T」

　　夏川律看著後面的符號思考了一會兒，試著解讀這個表情，但他又突然驚覺他應該是要罵人的才對。

　　「吵死了！我不是說我今天有圖要交嗎？」夏川律這句話可是打的真心真意。

　　「誰叫你打那甚麼東西！而且你說我可以自言自語的TAT」

　　自言自語？夏川律想了想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改傳：「親愛的皇上，你心情好啦？」

　　「跟你聊天就會好一點了。」

　　「嗯，很好，讓老子畫圖去。」

　　「我文章寫不出來。」

　　「吵死了。」

　　「快逗我笑。」

　　「吵死了。」

　　「不然我把你寫進小說變成小受虐死你。」

　　夏川律畫圖的手已經在發抖了，忿忿的傳過去：「皇上開恩TAT」

　　「律！你會用表情符號了阿！！！！@口@」

　　「……人總是要學習的。」夏川律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

　　有時後夏川律覺得這個作家只是像個孩子貪關愛，其實心裡並不是真正有事，又或者自己把他寵壞了，只能變成這樣。

　　沒多久，煙雨順利把長達二十萬的小說完結，夏川律也把封面繪製完畢，接下來就等待出版的日期。由於煙雨是出版社大力吹捧的新人，編輯有意舉辦簽書會，所以那天晚上夏川律就收到煙雨傳來的邀約。

　　「簽書會你要來嗎？」

　　夏川律不是沒有跟大師級作家合作過，但就算是紅的半邊天的作家簽書會，他也沒有參加過，煙雨的邀約讓他躊躇半晌，最後他只回了一個字：「嗯。」

　　當天他並沒有當做貴賓入席，他從遠遠的地方看著那個坐在桌前笑的燦爛的小子，讀者要求拍照，還將兔耳朵戴在他頭上，他完全照做，表情神采飛揚，一點也不像三不五時都會傳求救訊息的人。夏川律倚在牆邊，夾著菸，吸吸吐吐之間，他看到煙雨的目光往這邊看來，兩人視線淺淺擦過，下一刻他又轉頭收禮物、跟讀者寒暄說笑。

　　夏川律懷疑他看到了自己，但是兩人沒見過面，臉書上也沒有照片，煙雨應該不知道他是誰。於是他站在原地繼續吞雲吐霧，夏川律沒細數抽了第幾根，總之就在某一根菸屁股要點燃的時候，他的打火機被人拿下。

　　「吸菸不好。」煙雨不知何時出現在他面前，笑容洋溢，順手把菸給捻了。

　　夏川律乾笑幾聲說道：「怎麼知道是我？」

　　「第六感，就覺得你應該是這樣的人。」煙雨笑道：「你不入席嗎？畢竟有你才會有這本書。」

　　「不了，主角本來就是你，我遠遠看著就行。」

　　煙雨露出難為情的表情，但最後還是依著夏川律，孤身入席。

　　夏川律用著這樣的距離看著他，就這樣直到簽書會結束，大批的讀者離場，現場回到昔往的寂寥。

　　簽書會後，他們倆擇日私下相約吃飯，夏川律時不時觀察面前的男孩，煙雨的本名叫顧鳴雨，目前還在大學就讀，看他講話的樣子挺聒噪的、挺開朗的，雖然在臉書上煙雨也是很聒噪，手機連續的振動讓他常常躁怒，尤其是在他開啟修羅場模式的時候，但是他卻又時常傳私訊耍憂鬱。

　　一定是裝的，夏川律暗想，整頓飯局下來他的話比較少，反而變成耍憂鬱的是他。

　　因為夏川律的回答很少，幾乎只有「嗯」、「是喔」、「真的嗎」這幾個詞在變換，服務生收走餐點後，煙雨趴下來湊過去昂著頭看著夏川律。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吵？」煙雨問道，兩個眼睛睜得很大。

　　「嗯，有點。」夏川律往後退了一點。

　　「是嗎，我只有對你才會講這麼多話，你該高興才對。」

　　「多謝皇上寵幸，臣就是沉默寡言，專門聽您說話就夠了。」

　　煙雨聽了趴在桌上呵呵呵笑個不停，又微微抬起頭說：「你好有趣，長這麼大就只有你可以控制我失控的情緒。」

　　「那是您太愛鑽牛角尖了陛下。」

　　「鑽牛角尖本來就是我最大的缺點。」煙雨平起身，看到夏川律聽到這句話蹙起眉頭，冷漠的面部肌肉還抽動了一下，又開始無可遏止的大笑。夏川律不是很暢快，但並沒有在煙雨的面情表現出來，他可不想要一回家又收到奇怪的求救私訊，而且這次還成為造成憂鬱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