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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葉茶
【捲心纏繞,緊結沉重,味苦難嚥】

  冬瓜親完阿茶後就失去意識,倒回床上呼呼大睡,阿茶略有些難過,他清楚方才那一吻是冬瓜醉茫了。
  「出來說。」阿茶起身撿起門邊的牛奶,領著阿渣和段子出去。
  總有一天兄弟還是會知道的,不管是性向還是喜歡冬瓜,阿茶吐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喜歡冬瓜。」
  兩個人眼睛睜得跟紅豆餅一樣大,阿渣激動的說:「那、那任涵呢?」
  「我們分手很久了。」
  「阿茶你是認真的嗎?畢竟你原本不是喜歡男生的……」段子皺眉問道,高中是一段性向不確定期,他擔心阿茶只是把憐愛誤以為愛情。
  「我很確定我喜歡冬瓜,就是單單喜歡他這個人,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
  「那麼冬瓜有答應嗎?」阿渣問道。
  說中阿茶的心事,他無奈的搖搖頭說:「他說我們是兄弟。」
  「老大你要體諒冬瓜,要是我也會跟你說咱們只是兄弟,畢竟同性戀什麼的在這社會上還是難被接受,看看熱帶魚多淒慘,都休學了。」少有正經的阿渣拍了拍阿茶肩膀,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讓段子以為阿渣中邪了。
  「你好不像阿渣喔。」段子全身顫抖了一下。
  「幹什麼,老子腦子還是有用的!」阿渣大罵一句,轉而跟阿茶說:「難怪前陣子你們倆都陰陽怪氣,老子就知道有事,老大,如果冬瓜一直拒絕你,你還可以堅持多久?」
  阿茶愣住了,回答:「我不知道。」
  「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了……老大,作兄弟的勸你還是放棄吧,別在冬瓜身上浪費時間,到時候咱軍團散了怎麼辦……」
  冬瓜的確曾經說過如果繼續堅持他們連朋友都當不成,阿渣不支持,冬瓜本身也不願意,這段感情應該要銷聲匿跡,可是阿茶不甘心,這麼用心的對待一個人,他求的不多,一句話而已。
  「我會再想想。」阿茶擺脫兩人,拿著牛奶進房間,冬瓜還安穩的熟睡。他走近坐床沿把牛奶打開,又上床把冬瓜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一點一點把牛奶倒進他的口中。
  晚上的活動他跟老師告假,待在房間休息,躺在冬瓜旁邊,偶爾看看天花板的墜燈,偶爾回頭看兩頰白裡透紅、呼吸平順的人兒。後來因為看太久了,阿茶乾脆側躺,只專注在冬瓜身上。
  他覺得冬瓜很美,皮膚白皙,細碎的瀏海蓋在緊閉的眼睛上,睫毛長而密,這一整張臉都不該是男生所擁有的,他像被受吸引,挪了挪身子到更接近冬瓜的位置,默默地凝視,突然感到悲哀,嘆了一口氣,輕闔上眼睛,呢喃說:「如果你堅信你是對的,今天就不該吻我。」
  他們安靜的沉睡,旁邊躺著他愛的人,雖然不能攜手共度,但可以就這樣也讓時間暫時沉睡。
  畢旅回程的時候阿茶收到父親傳來的Email,內容是書法比賽的簡章,有初賽和決賽,特優獎金是五千元,他不知道這種情況還要不要幫冬瓜他們籌經費,籌了搞不好又會被冬瓜冷眼看待,阿茶索性就擱在一旁。大伙們回到學校上課剛好碰上新機上市,段子換了臺嶄新的IPHONE,大家聚在一塊時拿出來獻寶,葉立帆挑眉看著新手機良久,讓段子倍感壓力,於是又默默的收起來了。
  阿渣和段子都被下了封口令,有關畢旅的事一概不能提,兩個人面面相覷,想對阿茶說什麼,但看到他正經八百的表情又不敢開口。阿茶知道他們擔心他,但是他的心還未死,沒有理由讓他停滯不前。
  原本阿渣還想多找時間開導他們的茶老大,可是為了準備建舞成發,這件事就被他拋到腦後去了,所以冬瓜和阿渣兩人又呈現很忙碌的狀態,阿茶看冬瓜忙又捨不得,偷偷私底下去問阿渣:「你們經費到底有沒有問題?」
  阿渣好像被戳中痛處,巴著阿茶,眼淚汪汪的說:「學校就一直砍經費,我們也沒轍啊!」
  「需要幫你們嗎?」
  阿渣左顧右盼,把阿茶壓低小聲說:「老大我也想你幫我們,可是我被冬瓜下了通緝令,如果接受你的幫助,冬瓜會發飆,雖然我是沒看過他發飆啦,但是你想想一個美人又這麼溫柔,發起飆來一定嚇死人。」
  「你別跟他說不就行了。」阿茶說道,不難想像冬瓜發飆,應該真的滿駭人的。
  「你們兩這麼像諜對諜,被他知道了怎麼辦?」
  「就說你不知道不就好了。」阿茶理所當然說道。
  阿渣思索片刻,擠了擠眉頭,最後大力點頭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於是阿茶決定參加書法比賽,對此感到欣喜萬分,回家後馬上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連飯都不吃,文房四寶準備完善,闔眼開始沉吟《卜算子》,一併將自己的愛戀化作濃墨暈散在花白的宣紙上。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
  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拚了終難拚。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今生無份,可能是前世無緣。無妨,他還有來生可以守心上人。
  隔天他就把作品寄到主辦單位,等待初選結果。冬瓜畢旅回來後好像每天都很忙碌,放學後都不見人影,連中午也像煙一般,眨眼間就消失不見。雖然沒有親眼見到冬瓜的行徑,但阿茶就是很擔心。冬瓜為了錢連酒吧都能跑,更荒唐的事不難想像他做不出來。
  阿茶私下問過葉立帆,他現在住在許瑞陽家,負擔沒有這麼重,所以咖啡廳的晚班幾乎是每天都是冬瓜。這兩人生活上這點很相似,賺錢打拼只為了填飽肚子,獲得一個正常的生活,只是葉立帆提早脫離這個險境。
  阿茶在心裡呐喊,只要冬瓜接受他,有什麼山珍海味自己給不了?他沒有段子這麼有錢,至少家裏還算是小富裕,要什麼有什麼。他第一次想跟別人炫耀自己的家財,如果把白花花的鈔票拿出來,冬瓜可以跟著他走,把他買下來他都願意,可是冬瓜大概會賞他一巴掌。
  又是個冬瓜消失的中午,阿茶其實也沒多想,只是把徐殷梣交代的東西送到莊敬樓,順便在校園裡走一走,午休大部分學生都應該在教室,但是有個熟悉的背影坐在紅樓拱門的樓梯邊,躲人似的蜷曲在那裡。
  阿茶看到就心涼了,那個身影幾世紀他都不會忘記,他朝他緩緩走近,內心百感交集,站在冬瓜身後,看他捧著一碗泡麵,坐在樓梯上一口一口的吃。
  眼眶灼熱了許久,始終沒有產出一滴水珠,但是他現在眼睛紅的如一盆鮮血,要溢出眼眶的應該是汩汩赭血,不是淚。
  「為什麼你在這裡?」
  阿茶聲音一出,坐在角落的瘦小身軀猛然一震。
  「怕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還是怕我又擅作主張幫助你?」阿茶聲音冷淡,他的心已涼,痛也痛不起來,只是一勁地冰冷,然而眼睛卻不聽使喚,變成最澎湃的器官,所有感情都架在裡面,一不小心就會衝破而出。
  冬瓜放下手中的杯碗,默默地站起來,身體好像轉向阿茶,頭卻低擺,摸不著他此刻的情緒。
  「為什麼還是吃泡麵?」阿茶冷冷地問道。
  「我媽出差……」
  聽到這個答案,鄰居的話語湧上,深埋已久的怒氣與心疼有如飽滿的氣球爆炸,阿茶憤怒不已,毫無思考,語氣輕佻說道:「你這兩年都是一個人住,以為我不知道嗎?」
  冬瓜抬起頭,震驚盯著阿茶看,睜大的眼睛異常混濁,驚恐、害怕、悲傷一閃而過,這種感覺在英文辯論賽時曾有過,但是這次卻是面對一個如此重要的人,那是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他的阿茶,但這個人此刻卻用著這樣的語氣一層一層剝下他的皮,是因為看不起,還是覺得自己卑劣?所有難解的情緒通過一個出口,最後都成了憤怒。
  「不干你的事。」冬瓜咬著牙,狠狠的望著阿茶,像一個六親不認的人,如果連阿茶都看低自己,那他任何人都不要了。
  阿茶不服氣,緊緊盯著他說:「怎麼會不干我的事,畢旅時你吻了我。」
  冬瓜又一震,儘管已經搖搖欲墜,還是穩住身子說:「所以呢?你要跟我討回來嗎?」
  阿茶眼眶含著淚,嘴巴卻哼笑一聲:「你以為我做這麼多,要的這麼膚淺?我想要討的,是你的心。」
  「對不起,我給不起,你找別人討。」冬瓜說完,彎下腰去拿泡麵,要慨然離去的時候,阿茶拉住他的手對他說:「你明明喜歡我。」
  「不喜歡。」冬瓜轉頭說,信誓旦旦:「我始終把你當朋友,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冬瓜走的毫不留情,讓阿茶有想要就地自刎的衝動。
  他怕冬瓜又把座位換掉,還好回到教室他好端端坐在那,只是附近都飄盪著低氣壓,阿茶這裡也差不多,一個是自尊受損的人,一個是心被剖開又塞鹽縫回去的人。
  葉立帆感受得出來兩人灰色的氛圍,他慶幸換位子後,離他們有段距離,放學特地過去探望可憐的兄弟。
  阿茶看到他淡淡的說:「我不知道愛一個人這麼痛苦。」
  「因為你全心全意愛他。」葉立帆似乎懂,拍了拍阿茶的肩膀說:「堅強點,我去找瑞陽了。」
  兄弟中就只有葉立帆願意支持這段看似不可能的愛戀,或許因為他跟許瑞陽起初也是從不可能開始,一個經過風風雨雨的過來人,才有辦法叫阿茶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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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