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段考他開始無止盡的忙碌,因為阿渣覺得自己沒有貢獻,眼淚汪汪的央求希望助一臂之力,阿茶逼不得已就把提醒科展日程的重責大任交給他,工作內容很簡單,只要在佈置說明板前一星期提醒阿茶就好。
  阿茶每天都在準備英文辯論賽,因為發音也會列入評分,他跟母親在家的時間都用英文對話,後來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有時候冬瓜跟他講話,阿茶出口就是英語,冬瓜說他們練舞都沒這麼緊張,笑稱這是阿茶的比賽前焦慮症。
  比賽當天阿茶還是很緊繃,因為是正式的比賽他很重視,但是葉立帆還是照樣遲到,阿茶差點把持不住暴躁的情緒想把他毀容了。
  經過前兩次的經驗,他們能稍微理解辯論最主要的核心,至少不會有亂槍打鳥的感覺,這次大家的表現都不錯,就連阿渣也開口努力硬擠了幾句英文,最後他們在發音拿了高分,除了阿渣其他五個人的發音都在水準之上,並且在一個星期後晉級複賽。
  複賽當天阿茶看到提早出現的葉立帆,往天上一看,並沒有要下紅雨的跡象。
  「今天吃錯藥了?」阿茶問道。
  結果被葉立帆殺氣騰騰的瞪一眼,那人插著口袋就走了。
  真的吃錯藥,阿茶惡狠狠的心想。
  比賽開始前他聽到葉立帆和許瑞陽在旁邊窸窣的聲音。
  「阿茶很可靠,獨攬大權又一個人處理這麼多事,也難怪任涵會喜歡他。」
  「我也很可靠。」
  「你這意思是希望任涵也喜歡你嗎?」
  「沒有,因為你從昨天就一直說他好話,我認為我比他優秀。」
  這時阿茶才知道葉立帆今早的反應是怎麼回事,吃醋牽扯到他的頭上做什麼。
  複賽開始又是一場脣槍舌戰,葉立帆一上臺就殺氣十足,口技火力全開,把敵方嚇得半死。比賽到現在葉立帆從沒這麼認真過,阿茶在下面竊喜,多吃點醋好啊!
  由於這次葉立帆反常的表現讓烏龍茶軍團又拿到了決賽的入場券,徐殷梣非常滿意,直呼阿茶這個團隊是建中代表的常勝軍。
  六個人信心滿滿的回到學校準備決賽,某天阿渣慌慌張張的跑到阿茶面前,扁一張嘴說:「老大,是今天……」
  「什麼是今天?」
  「那個……科展的校外佈置是今天……老子把日期看錯了……沒辦法11寫的好像17喔,我一直以為是17號……」
  阿茶的臉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最後怒極反笑:「陳建平,我們明天荷花池見,不見不散。」說完就一溜煙請公假去了。
  抓著書包他就往校門口跑,順便想事情辦好要怎麼把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扔到植物園的荷花池裡。
  附近的交通工具只有捷運可以節省時間,但是說明板的相關資料都放在團辦,還要回去一趟,阿茶想到就頭痛。
  剛跑出大門,一輛機車猛然間拐個彎停在他前面,阿茶緊急煞車,葉立帆坐在上面扔給他一個安全帽。
  「上車。」
  葉立帆身上沒穿制服,阿茶沒多問,戴上安全帽腳一跨,機車便疾駛出去,他的騎車技術不凡,馬路當他家鋪的,無視紅綠燈,有幾次阿茶差點摔出去,所幸一路上都沒有警察。
  到了目的地,一下車阿茶抱著一堆科展的東西就往會場衝,葉立帆停好車悠然的跟在後面。其他參展者都佈置的差不多了,只剩阿茶那一隅是空的,阿茶在架說明板,葉立帆也蹲下架另一邊,途中阿茶稍微瞄了葉立帆幾眼,他似乎很專注在用板子,絲毫沒發現阿茶的目光。
  阿茶與葉立帆的關係很微妙,從一開始的敵對到現在亦敵亦友的狀況,在危機的時刻他總是會出現協助自己,上次打架的時候也是,但是他的態度還是不怎麼友善,可能是不知道如何跟人互動,葉立帆的人際功能本來就是一個障礙,一時要他學好也很困難。
  兩個人沒有交談,默默的一起把說明板排好。
  回程時阿茶坐上車才問了第一句話:「你餓不餓?」
  葉立帆回頭看他:「餓,給你請。」
  居然在自己出口前要求,臉皮還真厚,阿茶推了推眼鏡。
  天色循序變化,深色給人壓迫感,猶如水彩畫一層一層蓋過整片昏黃的天,傍晚的天空似乎比白天低垂。沒有目的地,葉立帆騎著車像隻無頭蒼蠅到處亂轉,阿茶想他沒開口要求要吃什麼,應該是把決定權給了自己,手上沒帶多少錢,看到路邊的魯肉飯就拍拍葉立帆的肩膀指了指。
  兩人單獨面對面坐下來吃飯的畫面一定很突兀,阿茶吃了幾口覺得這個光景真是奇妙。
  「瑞陽最近一直在我面前提起你。」葉立帆不冷不熱開口,輕描淡寫的態度像是隨意說說。
  阿茶愣了半晌,沒好氣道:「所以你吃醋想跟我討債嗎?」
  「不是,我想知道你到底哪裡比我好。」葉立帆用筷子將肥滷肉撥到碗緣:「做事認真負責,有大將之風,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了。」
  阿茶暗想,光憑這兩點就可以勝過葉立帆虛度光陰的生活了。
  「那你覺得你哪裡比我好?」
  「很多,比如對待情人的方式,我比你真心很多。」葉立帆抬眸瞅了一眼:「你沒有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愛一個人,跟許任涵遲早都會分手。」
  阿茶皺眉,由一個局外人一針見血提到這個話題,感到有些不悅:「這是我跟任涵之間的事,謝謝你的關心。」
  「你確定只有兩個人?」葉立帆的聲音很輕,像風滑過一池清水:「外人都看得出來你對方紋曉比許任涵上心,對待朋友比女朋友細心很奇怪。」
  這個問題阿茶想過,但是他頂多只是去比較許任涵跟冬瓜的相似度而已。因為冬瓜像許任涵所以對他呵護,因為許任涵像冬瓜所以待她溫柔……
  這兩個人處在天秤的兩端,心在動搖的時候,天秤也在晃,長時間下來,傾向哪一端連放砣的人都不知道。
  「我沒其他心思,你想多了。」
  冬瓜的面容由遠而近,他的微笑淺淺的,白皙的雙頰有著櫻花的顏色,阿茶的胸口很漲,有些事情一旦承認了,就永遠走不回去。
  接下來兩人又沒了話題,一頓晚餐飽足,葉立帆騎機車準備把阿茶送回家,路上阿茶心裡不斷吐嘈這人也太好運,不管去程回程都沒碰上警察。
  葉立帆給阿茶戴的安全帽是半罩型,吹過臉頰兩側的風冰冰涼涼的,彷彿逐漸轉熱的春季中一灘融化的冰水,半冷半熱的涼爽。
  這樣的溫度讓阿茶醒了腦,想到一個問題,他抓緊後座傾身問葉立帆:「你以前有交過朋友嗎?」
  兩側的風沖刷他的聲音,葉立帆沒有反應,阿茶又大聲嚷了起來:「葉立帆,其實你人不錯,不用害怕沒人接近你。」
  風越來越涼,阿茶不知究竟是車速快還是風快,聲音彷彿不斷被浪打回岸上,最後他索性放棄不說了,這個問題只是他看這陣子葉立帆的表現忽然產生的想法而已。
  阿茶下車道聲謝了,葉立帆就如以往平平淡淡的離開,他猜想他應該沒聽到剛剛的問話。
  聽說建舞的成發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之前想要把徐殷梣的獎金給冬瓜,但他知道明著來冬瓜大概也不會收,今年經費也不是他們負責,所以他想要跟這次的獎金一起先存起來,等到有一筆錢後再思考如何給冬瓜。
  剩下一場英文辯論賽,科展也只剩結果出爐,似乎所有事情都快塵埃落定,大伙們已經有點疲乏的感覺,唯有阿茶還是幹勁十足,接近決賽的一次辯論練習,葉立帆和許瑞陽兩人都遲到了一小時,阿茶不禁想他們該不會雙雙蹺掉,幾天前才剛稱讚過他,現在又帶著情人私奔,突然很慶幸那天葉立帆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拿起手機播過去打算罵人,電話那頭卻傳來許瑞陽虛弱的聲音:「葉立帆的奶奶凌晨去世了。」
  去世了?……
  阿茶拿著手機愣了好一刻說不出話來,葉立帆的親人只有奶奶,如今走了,他該怎麼辦?
  冬瓜聽到這個消息,眼神黯下來,垂眼道:「立帆比我堅強,他可以的。」
  撇除許瑞陽,阿茶是第二個被影響最多的人,烏龍茶軍團所有練習停擺,一個好的團隊不應被噩耗影響,但阿茶就是提不起勁。一個星期後許瑞陽才回到學校上課,葉立帆依然請喪假,阿茶不能想像那個唯我獨尊、行為張狂的傢伙,面對喪親之痛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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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