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芭蕾
【過去的回憶碾碎為黑色粉末於杯騷首弄姿】

  他第一次來到這種聲色場所,霓虹燈照映在每一具舞動的軀體上,他們彷彿禁慾許久的野獸,揚著高音放聲呼喊,盡全力散發費洛蒙引誘另一頭野獸上鉤。
  這裡是台北城的地下酒店,門房很鬆,進場時不會查閱身份證,所以他才能混進這裡。
  他坐在吧台,向酒保點了一杯酒,但是不會喝酒的他只是轉著杯子看液體的顏色,透過茶褐色的酒精還可以看到對面調酒的酒保。
  他失戀了。
  想要藉酒澆愁,但酒到了面前,卻不知如何下肚。
  酒保看他年紀小不懂喝酒,指著前面那群聲色犬馬說:「你去跳舞吧。」
  他扭頭看了一眼,酒保又說:「不會跳的話扭扭腰就好。」
  所以他下海了,跟隨搖曳在黑暗炫彩的燈光中,跳舞是他的專長,鼓聲蠱惑人心,他感到自己的心神被吸走,瘋狂的舞動腰肢和臀部,他會的舞蹈很多,現在想到什麼就跳什麼,馬上他的周遭空出一小塊區域,每頭野獸都盯緊他的搔首弄姿,虎視眈眈地計畫何時的扭腰擺臀可以順勢的撲上去。
  他的臉蛋很美,舞姿更美,每一段姿態都伸出觸手誘惑附近的公獸,醜陋的淫念在私底下蠢蠢欲動,鼓聲頻率越漸快速,縮短每個音的間隔,野獸們更興奮難耐,有人乾脆伸進褲子觸摸令人難堪昂立的器官。快速的震動幾乎聽不到停歇的時刻,有人低吼一聲,無力的跪了下來,雙腿還在微微顫抖,垂涎他的美色,有如蜥蜴緩緩匍匐前進。
  黑暗中只有閃爍的五彩燈,一閃一閃的照耀他身上,一雙手沿著地板伸出,卻撲了空,鼓聲遽然停止,他跳得累了,離開了那裡,彷彿那位婀娜多姿的人只是個夢境,鼓聲重啟,換了另一種音調,所有人瞬間遺忘站在中央舞動的少年。
  他回到原位,有一個人居然坐在他旁邊。
  那人等他回到位子,對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周岳楓,可以叫我阿楓。」
  他愣了愣,握上他的手,小聲的道:「我是方紋曉……」
  周岳楓撐著頭微笑:「可以叫你曉嗎?」
  「可以。」方紋曉含蓄的點點頭。
  周岳楓跟酒保拿了一杯果汁,換取他桌上的酒說道:「你喝這個,我跟你換。」
  方紋曉不斷在心裡疑問這是被搭訕嗎?心裡有防備,但是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不壞。
  「你看起來年紀不大,幾歲?」周岳楓喝了一口悠然問道。
  「國三……」方紋曉不敢動桌上那杯果汁,緊張得雙手握緊拳頭。
  「正在準備基測吧,我高三,你有需要家教可以找我。」周岳楓的聲音很輕,是會讓人醉的頻率。
  方紋曉抬眼瞄他:「你是哪間學校?」
  周岳楓一飲而盡說道:「說出來你可能會嚇一跳。」
  「為什麼?」
  「你會覺得好學生怎麼會來這種地方。」周岳楓揚起笑容,點亮整張臉孔,讓偷瞄的他心亂了幾拍。
  「也不一定,可能有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想要找一個容身之處……」
  周岳楓突然壓低身子,竄到他面前問:「所以你是這樣嗎?」
  方紋曉嚇了一跳,往後傾差點跌下去,多虧周岳楓扶住了他。
  他聽到周岳楓魅惑的笑聲說:「我終於看到你的臉了。」
  方紋曉一時又慌了,他不懂如何跟陌生人相處,也不知道此刻要回他什麼。
  「有沒有人說你很美?」周岳楓貼近他的臉龐問道,嘴裡呼出的氣噴上方紋曉的嘴唇,他覺得有點癢。
  他頭一偏說:「很多人都這麼說。」
  「果然,但我覺得你跳舞更美。」周岳楓把他的臉扳回來,直盯他的眼睛,後來目光慢慢往下,看著他的嘴唇說:「你的嘴唇也很美,親過你的人真幸福。」
  方紋曉把他推開說:「對、對不起,你是不是醉了?」
  周岳楓回到原先安全的距離輕聲細語:「如果醉了,不是剛剛的酒精,而是看到了你。」
  方紋曉用充滿戒備的眼神遠遠的望著他。
  「我從你一開始坐在這就一直看你,到你去跳舞回來才敢來跟你講話。」周岳楓語氣極為誠懇,又讓他放下一點戒心。
  「我讀建中,為了再見到你,我願意當你的私人家教。」周岳楓終於回答了他剛才的問題。
  他聽了一驚,下意識說道:「我也想進建中……」
  「真的嗎?當我學弟不錯。」周岳楓笑了笑。
  「我每天都會來,所以你不用當我家教……」他越說越小聲,居然有人期望看到他,對此他還是很欣喜若狂的。
  周岳楓露出一同霓虹燈絢麗的微笑說道:「我每天都會在這裡等你。」
  方紋曉失戀了,但同時這個夜裡好似又彌補了心裡的空缺。
  隔天晚上他進了酒吧,周岳楓已經在吧台上等他。
  「阿楓學長好……」他戰戰兢兢的叫著,坐在他旁邊。
  「你這麼篤定可以上建中?叫學長居然叫得這麼快。」周岳楓摟過他的身,一樣幫他點了一杯果汁。
  接收到周岳楓的碰觸,他一下臉紅起來,周岳楓摟近他,靠近他白皙的臉頰問:「有沒有男人這樣摟你過?」
  方紋曉很誠實的點頭。
  「男朋友?」
  「前男友。」他不是很願意提起這段往事。
  「你會來酒吧就是因為前男友嗎?」
  他默默地點頭。
  周岳楓笑了,說道:「真好,這樣我才能遇到你。」
  方紋曉不知要說什麼,只好猛喝果汁。
  「你終於敢喝了。」
  聽到這句話,他嗆了一口,咳個不停,周岳楓拍背幫他順氣說:「昨天你對我好像很有防備,今天就好了很多。」
  「因為我……」他結結巴巴,又不知該說什麼。
  周岳楓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呵呵笑個不停,撫上他的臉龐道:「你好可愛,既然前男友不要你,我可以接手嗎?」
  方紋曉聲音發顫:「我很不堪……還是不要……」
  「你有比我不堪嗎?」周岳楓貼著他的鼻尖問道。
  方紋曉看到他的瞳孔有著自己的倒影,一瞬間被迷惑,這個人好像真的把自己放在心上。
  趁他出神的時候,周岳楓已經把嘴唇覆上去,緊緊吸吮他的唇瓣,瘋狂的擁吻讓他感到自己被紮實的愛著,彷彿永遠都不會離開……
  後來他每天都到酒吧報到,總會看到周岳楓在吧台等他,他們聊聊天接著擁抱、撫摸、熱烈的接吻,方紋曉雖然交過男朋友,但從來沒有這麼激烈玩過。
  周岳楓從來不問他的私事,不過他會靜靜的聽他說話。所以方紋曉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因為他認可這個男人,也認為他可以承受自己所有的不堪 、孤單、悲傷,周岳楓是他的歸屬,他可以無條件的相信他。
  考完基測,方紋曉非常確定可以申請上建中,周岳楓為了慶祝特定把他帶到自己家,教他怎麼喝酒,還有怎麼取悅男人,他把自己的傢伙從褲襠裡掏出來,叫方紋曉口交,結果他不肯,周岳楓只好自己手淫。
  喜歡的人手上都是混濁的精液,方紋曉其實很害怕,對於情事他不懂,況且他未成年。但周岳楓還是把他壓在床上狂吻,酒精的揮發讓他說了很多情話:「曉,我愛你,你的美真的讓我日日夜夜思念,待在我身邊一輩子好嗎?」
  「我可以,但是阿楓學長會永遠待在我身邊嗎?」他是清醒的,所以問出他最擔心的事。
  周岳楓沒有正面回答,抬起頭望著他問道:「你前男友為什麼離開你?」
  他心裡納悶,為何不說他不會離開他,但還是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交了女朋友。」
  周岳楓沒有搭話,低下頭又開始親吻他的嘴唇,解開制服的領子,舔著他的鎖骨。
  「那時你的心情是什麼?」周岳楓埋在他的頸旁問道。
  他看著天花板,燈光明亮,但是眼前彷彿一片荒蕪,那時母親消失了,男友也離他而去,他壓抑著情緒,開張嘴巴緩緩的說:「好像處在深海之中,缺乏氧氣,永遠不見天日,那裡太黑了,我叫了好久,大家只是站在地面上看我,卻沒有人陪我……」
  周岳楓起身,直勾勾的看著他的眼眸,帶著一點迷幻:「那我陪你沉淪好嗎?這樣你就不會孤單了。」
  「……好。」方紋曉哭了出來,他只是想要有個人包容他、陪伴他,可是他並不想要待在這麼灰暗的深海。這樣的結果真的對嗎?周岳楓扯開他的制服舔舐蜜色的乳頭時,他反覆問著自己。
  每一次去周岳楓的家,總會上演愛撫的戲碼,有好幾次差點擦槍走火,周岳楓多次求歡,他一概都以自己未滿十八來婉拒,方紋曉一直以為他是周岳楓的男友,畢竟除了上床他們做盡情侶間的事,直到七夕情人節的時候,他邀請周岳楓吃情人晚餐,換來一句:「我們有在一起嗎?」
  他晴天霹靂愣愣的問道:「我們不是說要在一起?」
  「喔,時候未到。」周岳楓冷冷的給他這句話。
  他想是不是自己沒有獻身才換得這種結果,那麼陪他沉淪這些話到底是真是假?
  他曾經二度把整顆心交付給兩個男人,當時他以為這是對的選擇,所以不斷拉著他與周岳楓的緣份,即使上了建中也每天傳簡訊給他,但是周岳楓始終十封只回一封,約他出來吃飯也總是說他很忙。
  不是說要陪著孤單的他嗎?
  為何自己又是被遺棄的那一個?
  那時他想破腦都不懂,苦苦追尋為何還是追不到,很久以後,他才瞭解當時周岳楓對他不是愛,只是單純的佔有和不負責的迷戀。
  茶店裡那人擦著桌子聽他娓娓訴說這段遭遇,他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背對著他忽然說:「你習慣在孤獨的舞台上跳舞,用著華麗的戲服偽裝自己,鎂光燈打下來你是最美也是最孤單的舞者。」
  冬瓜一愣,垂眼問道:「所以你要上來陪我跳舞嗎?」
  問完又如當年害怕周岳楓的回答,做一頭待宰的羔羊。
  阿茶轉過身,橘黃色的燈光好似陽光,照映他一張燦爛的笑容:「不是,我要把你拉下來,你要走出戲院迎接陽光才對。」
  他愣住,心裡那塊缺口真真實實的被填補起來,冬瓜無聲無息的流了眼淚,阿茶驚慌失措的擁著他。這個才是尋尋覓覓最想要的答案,以前從他面前走過的人都是錯的;這次,這個答案,這個人,真的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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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