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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下午阿茶又拿著一堆食物和幾瓶冬瓜茶到醫院報到,冬瓜注意到他的手上多了幾個OK繃,問道:「昨天蹺課被懲罰了嗎?」
  「可能是我們這幾個人太顯眼,尤其是葉立帆,所以我們一蹺課,學校馬上就通知家長,徐老師也把我們罵死了。」阿茶刻意把袖子拉長蓋住手上的傷,轉身端一盤咖哩飯放在病床上的桌盤:「葉立帆和段子應該是沒什麼事,最慘的是阿渣,今天開始他媽媽親自送他來學校,聽說昨天被修理的很慘,眼睛腫的跟拳頭一樣大。」
  「那阿茶呢?」
  「我啊……」阿茶抬頭,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回家馬上就被我爸修理一頓,但我媽有出來制止,也沒有多嚴重。」
  冬瓜突然陰鬱起來,低頭說:「對不起,都是我害的……」
  「這也不是壞事,像我昨天就因為這件事多了一把吉他。」阿茶趕緊轉移話題,果然冬瓜的眼睛閃過疑惑的光芒,憂鬱的神情已蕩然無存。
  「吉他?」
  阿茶端起一碗咖哩飯,坐在床沿說:「我媽說什麼要慶祝兒子第一次蹺課,代表有自己的主見,就給我買了新的吉他,還說她很慶幸我沒遺傳到我爸正經八百的樣子她很高興。」
  「阿姨真的好特別……」冬瓜歪頭想了一下:「之前好像沒聽你說過你會彈吉他。」
  阿茶不好意思說道:「其實我高一的時候加入民謠吉他社,只是那時因為比賽太忙了,之後就變成幽靈社員,還好我也不是很喜歡玩社團的人,不然應該會很怨嘆吧。」
  冬瓜吃下第一口飯,幽幽輕聲道:「好想看阿茶彈吉他……」
  這句話撥在阿茶心弦上引起顫動,他抬頭認真的望著冬瓜。
  「等你出院我就彈給你聽。」
  段考將近,不論平時還是假日,阿茶依舊會抽空去醫院看冬瓜,而且一定會帶上一堆食物,偶爾會走到隔壁房詢問看護冬瓜最近的狀況,看護說那孩子很逞強,給他什麼都不要,還自稱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等等推託之言,阿茶聽了苦笑,冬瓜如果不逞強就不是冬瓜了,就是因為他不接受別人幫助,阿茶便更加百般呵護,健康食品還是冬瓜茶擺得滿櫃子都是,最後是冬瓜受不了,狠下心下最後通諜說如果再買就不要來,阿茶才比較收斂一些。
  冬瓜一直想要趕在段考前出院,他的腳踝消腫許多,關節活動度也沒有受太大的影響,醫生評估後決定星期日出院,那天阿茶蹺了英文課,特地去陪冬瓜辦出院。
  出院以後,冬瓜走路還是有點跛足,在學校阿茶幾乎都伴在左右,深怕沒注意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又受什麼傷,阿渣和段子發現阿茶照顧冬瓜無微不至,簡直就是在照顧女朋友就調侃說:「茶老大老是偏心,現在不只兄弟連任涵都要吃醋了。」
  聽到這個名字,阿茶的心情遽然沉重幾分,他沒有跟其他人提起他們分手的事,分手後因為冬瓜受傷的事接腫而來,也沒有再跟許任涵聯絡,這個女孩過得如何,是不是還在為失戀黯然神傷,他完全一概不知,所以面對阿渣的玩笑,他選擇默默的迴避。
  段考前一天,阿茶把新吉他揹來學校,目前冬瓜的腳還不能承受太多外力,所以體育課他大多都是在一旁休息,阿茶想趁這個空閒實踐當時給他的承諾。
  體育課前的下課,大家紛紛換上體育服,冬瓜也準備起身去換衣服,一旁的阿茶卻拉住他的手,臉上的笑容盡是春風暖意。
  「我們晚一點再去操場。」阿茶指著掛在椅背的吉他。
  冬瓜聽話的坐回位子上,不時轉頭透過窗戶看著出教室的同學,眼睛不使喚,又忍不住偷偷去看旁邊把吉他拿出來試音的阿茶,不知從何開始這個人對他的態度好像產生某種變化,他們之間的聯繫似乎更細膩,此刻調音彈出來的音符有些支離破碎,傳入耳膜反而變成另一種溫柔的音調,就是這種細微的改變,令人很難察覺,就算注意到也無法順理成章的訴說出來。
  這是一種很恬淡的氛圍,彌漫於只有他們兩人呼吸的教室。
  阿茶把椅子轉向面對冬瓜,腿上架著吉他,手指輕撥幾根細弦,抬起頭對冬瓜笑道:「接下來是為你唱的歌。」
  「慶祝出院嗎?」眼前黑框少年的笑容洋溢著自信,還帶著一絲不經意的溫柔,讓冬瓜有些發愣。
  「也可以這麼說。」阿茶對冬瓜微微一笑,手指開始撥下琴弦,略帶哀愁的音調隨之而出。
  「 Follow your faith. Love and hate. Never failed to seize the day. Don’t give yourself away.(為了你而活,不論愛你或恨你,決不放棄愛你的每一天,從未放棄。)」
  「Oh when the night falls. And your all alone. In your deepest sleep. What are you dreaming of.(當夜幕降臨,你孤身一人,在你沉睡之時,你夢見了什麼?)」
  冬瓜聽過這首英文歌,原唱是女生,內容是在描寫失戀,從阿茶口中唱出來配上清新的吉他,反而變成不同的風格。阿茶的聲音像一張網,越聽越入迷,冬瓜稍微傾身,輕輕闔上眼睛,屏除所有視覺刺激,只單純用耳朵聆聽阿茶有磁性的歌聲,沒想到身處黑暗之中,除了耳朵在聽,腦袋也在運轉,思緒逐漸混亂,從出生至今似乎沒有人認真的唱歌給他聽,父母沒有,周岳楓更不可能,為何這個人可以用最柔軟的方式在他生命中擔任最溫柔的角色。
  「I said I wouldn’t ask for much. But your eyes are dangerous. So the tought keeps spinning in my head. Can we drop this masquerade. I can’t predict where it ends. If you’re the rock I’ll crush against. (曾答應不再向你索取,然而你的眼神攝人心魄,對你的思念揮之不去,我們可否坦誠相對,縱使結局無法預料,我仍舊甘願飛蛾撲火。)」
  「Now i`m not so sure i am. My soul, my heart. If you`re near or if you`re far. My life, my love. You can have it all. (愛你愛到失去自己,為你而擁有的靈魂,為你而跳動的心,不論在身旁或是遙遠的遠方,為你而過的生活,我對你的愛,你都可以肆無忌憚的擁有。)」
  冬瓜聽到這裡,倏地睜開眼,一雙認真的眼睛馬上硬生生闖入他的眼簾,似乎穿透瞳孔,到達靈魂最深的地方。
  --My life, my love, you can have it all.(為你而過的生活,我對你的愛,你都可以肆無忌憚的擁有。)
  --I can’t predict where it ends. If you’re the rock I’ll crush against.(縱使結局無法預料,我仍舊甘願飛蛾撲火。)
  冬瓜整個人震住了,怔愣的望著阿茶。
  阿茶滑下最後一個音符,對著冬瓜微笑不語,彷彿該說的,在剛剛沉醉的聲音中一併傾洩而出。
  「我覺得……任涵好幸福……」冬瓜剛回神,舌頭還有些打結。
  「怎麼說?」阿茶的眼角顯露笑意,神情卻很鄭重。
  「她有一個唱歌這麼好聽的男友真好……」
  「你也可以有,但其實她沒聽過我唱歌。」阿茶把吉他放在地上,抬頭對著冬瓜說:「只有你聽過。」
  「那是因為阿茶對我很……」冬瓜話還沒說完,一隻手突然掩住他的嘴巴。
  「聽說,如果被同一個人發到十張好人卡,跟他就永遠沒緣份。」阿茶緩緩放下手,微笑說道:「我收了你八張好人卡,不想再收了。」
  面對阿茶柔情似水的笑容,冬瓜有些鬼迷心竅,愣愣的問道:「那……如果收到了十張怎麼辦?」
  「或許要說你是大壞蛋之類的話,才能把一張好人卡收回吧。」
  冬瓜還是愣在阿茶面前,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使得溫文爾雅的容顏看起來更加玉樹臨風,望著他的眼睛,就像清澈見底的河水,忽然,冬瓜似乎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一閃的浪濤,下一刻下巴被輕柔的抬起,一個黏濕的觸感倏地覆在嘴唇上面,眼前是阿茶放大的臉龐。
  冬瓜反應過來是被吻了,猛地驚慌失措用力推開他。
  「呃……我……」阿茶被這一推,七魂六魄都回來了,心想完蛋了自己怎麼這麼把持不住。
  「我去廁所。」冬瓜很錯愕,不願在教室多待一刻,手忙腳亂逃跑似的消失在阿茶身前。
  阿茶獨自一人在教室懺悔,前一刻凝視冬瓜的臉龐,就像整個靈魂被吸進去一般,回過神來時,嘴巴已經湊上去,唇瓣柔軟的觸感幾乎不及一秒,人就被無情的推開。
  阿茶雖然後悔,卻又覺得親自己喜歡的人沒什麼大不了,冬瓜驚慌失措的反應很正常,畢竟他從未透露自己的感情,他也是這陣子才釐清自己的心意,這樣想他就安心許多。
  不久,冬瓜緩緩走回教室,頭好像被施加幾十公斤的重量,低垂的坐回位子上。
  「那個……我……」
  「沒關係,我知道阿茶是不小心的。」冬瓜語氣平淡,沒有看他:「出自於同情的舉動,我不會放在心上,就當沒發生過。」
  阿茶望著冬瓜不發一語,胸口有些沉痛,他想為自己的行為解釋,但在看到冬瓜講完那句話後若無其事轉頭過來對他笑,喉頭的字句被他硬生生吞回去,冬瓜真的認為自己的舉動是意外,還是刻意躲避自己的情感,這些疑問在阿茶腦中盤旋,似乎存在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只一條走道,是一條迂迴曲折的山徑,其中還有由冬瓜自己築成的心牆。
  段考之後,他們兩人之間又產生另一種變化,葉立帆發現這兩人不像以前那樣聊天交談,尤其是冬瓜往阿茶那裡看的次數變少,反而是阿茶上課的時候頻頻往隔壁瞄。
  「你做了什麼?」趁午餐時,葉立帆轉頭看著冬瓜空蕩的位子問道。
  「段考前,我親了他。」阿茶語氣很無奈,他把特地為冬瓜做的便當放在隔壁桌上,見前面的人勾起不明的微笑,便說:「我能力沒你高深,無法馬上手到擒來。」
  「要他愛你,必須要讓他丟棄自卑。」葉立帆收起笑容,難得一本正經的說:「他和瑞陽有點相似,但骨子比較韌,你不能跟著他硬來。」
  「我知道。」阿茶說道,想起那天鄰居所講的事情,稍微試探葉立帆:「冬瓜的明明這麼優秀,他的父母居然把他教育成心生自卑。」
  「或許他父母天生也擁有自卑的人格,最近他母親回臺,多看著點。」
  看來連葉立帆都不知道冬瓜的身世,想必他原本是打算隱瞞高中三年,不料卻被阿茶無意得知。
  冬瓜回來後,看到桌上的便當,神色略顯凝重,他把兩枚十元硬幣放在阿茶桌上說道:「這是我最後一次跟阿茶買便當了。」
  「為什麼?」阿茶故作鎮定的抬頭。
  「我媽今後會幫我準備,就不需要你多操心了。」冬瓜笑道,阿茶一路看他坐下、打開便當、舀飯吃,沒有想要再說話的意思,甚至頭也不再轉向他,就當他是位陌生人。
  回家後阿茶把冬瓜給的二十元投進撲滿,存下的錢象徵許多不眠準備便當的夜晚,想起近日冬瓜的態度,他不敢相信,那一吻真的毀了一切。
  自從魯莽吻了冬瓜以後,阿茶在冬瓜面前好像瞬間失去講話的權利,數學課臺上老師在問,甲一定要跟乙坐在一起,所以甲乙丙丁戊坐成一排有幾種組合,阿茶心裡在想,消弭和冬瓜之間的尷尬與沉默,有哪些辦法。
  然而隔壁的冬瓜則拿著手機盯著螢幕上傳來的字句,心裡計算,這一個月還要賺多少錢,下個月水電費才繳得出來。
  阿茶雖然心裡難受,日子還是要過,每天上下學,假日去補習,他很努力嚐試遺忘心裡那股酸澀,但在出神的時候,這幾天冬瓜忽視他的畫面還是趁虛而入,占據所有思維。這種若即若離的相處模式持續了兩星期,阿渣和段子也看出兩人之中有些端倪,阿茶卻對此矢口不提,彷彿跟冬瓜的關係變成一個禁忌,後來他們也不敢再巴著阿茶問。
  林皓和熱帶魚原本情如兄弟,因為熱帶魚的性向被揭發,林皓無法接受,兩人關係才絕裂,然而他們兩個,一個是男同性戀,另一個估且不考慮是不是同性戀的問題,他是男生,而且目前喜歡的對象也是男生,撇清同性愛戀最容易產生歧路的性向與接納問題,他和冬瓜怎麼還是形同陌路?
  阿茶常在白天恍惚,半夜又輾轉難眠,所以睡前一定要聽輕音樂才能放鬆心情,這天晚上好不容易睡得比較沉,凌晨床頭櫃的手機卻突然響起,阿茶還在睡夢迷茫中,翻身過去,打算不理會它,直到鈴聲響到第三次,瞌睡蟲都被趕走,他才接起電話。
  「請問是好人茶嗎?」電話中是一個陌生的男音,阿茶雖然腦袋還不清楚,但他肯定這個人不認識,他把手機拿下來,來電顯示居然是冬瓜的手機號碼。
  阿茶連忙把手機移回耳朵旁,提高警覺說道:「是的,你是誰?」
  「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請你把手機主人帶回去而已,一個女生醉在酒吧裡不太好。」對方說著,阿茶頓時驚訝的起身,第一個想法是,冬瓜怎麼會去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第二個想法是,這個人居然把冬瓜的性別搞錯,怎麼會是女生。
  隨後,阿茶要了地址,立即溜出門,因為事態緊急,他也不管是否犯法,自己的腳踏車和父親不常使用的機車,他選擇後者,油門一吹就疾速前往酒吧。
  阿茶第一次來到夜生活的精華地,周遭燈紅酒綠,有老漢左擁右抱風塵女子,搖搖晃晃的哼著歌,一個斯文的中學生來此好像角色放置錯誤,顯得極度突兀。他直接騎到酒吧門口,看到一名身穿酒保制服的男子揹著一個嬌小的身軀走出來,他趕緊下車,看到冬瓜的霎那他就傻了。
  不說醉到不醒人事以及身上濃重的酒味,冬瓜的頭髮被綁成兩綹,身上穿著黃色制服以及百折裙,有那麼一瞬間連阿茶也以為認錯了人,這是位陌生的女孩。
  「她在臺上跳舞很賣力,不少客人給她灌酒就醉成這樣,我看應該是未成年的孩子,留在這裡不太妥當,所以就拿她的手機打給你。」酒保把冬瓜放下來,阿茶伸手去接,把冬瓜攬在懷裡。
  「謝謝你。」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還能說些什麼,看到冬瓜的模樣,全身都像浸入冷水,整個身體連同心一起麻痺,這樣也好,才不會這麼痛,阿茶暗地自嘲。
  酒保雙手插腰伸了個懶腰,看著阿茶笑道:「因為你的電話在她手機上顯示『好人茶』,都寫是好人了,應該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才打給你。」
  「交給我沒問題。」阿茶把冬瓜揹起,冬瓜雙手垂在阿茶身前,沒有一絲力氣,這個癱軟的狀態不適合坐機車,酒保很盡責,走到大馬路那邊招攬一臺計程車,所以阿茶暫時把機車留在酒吧,搭上計程車把冬瓜帶回自己家。
  回到家,阿茶揹著冬瓜,盡量把腳步聲放到最小,他的房間在家裡二樓,踩著樓梯也刻意放輕腳步,深怕驚醒父母,幸好冬瓜身體輕,不需太費力阿茶就順利走上二樓,迅速的彎進自己房間。阿茶把冬瓜放在床上,站在床邊凝視著他,冬瓜的呼吸很平穩,雙頰還殘留酒精作用而產生的嫣紅,雖然眼前的打扮像極女孩,但是清秀面容之下的胸脯一片平坦,觀察力足夠的人依舊能一眼看穿他的性別。
  阿茶彎下腰,在百褶裙的口袋掏出冬瓜的手機,以前阿茶總覺得冬瓜的手機藏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才會每天盯著瞧,現在終於能夠一窺裡面的秘密,阿茶的表情卻非常凝重。手機桌布已經不是周岳楓的照片,只是普通手機預設的待機桌面,冬瓜的連絡人少之又少,只有「好人茶」、「阿楓學長」、「立帆」三個人,這時他突然很慶幸,酒保是選擇打給自己,而不是周岳楓,阿茶打開通話紀錄,除了剛才酒保打給阿茶的那一通,最近幾個紀錄都是周岳楓的來電和簡訊,周岳楓居然會主動連絡冬瓜,這讓阿茶感到意外,他一直以為是冬瓜單方面的追求,他對著早些時間周岳楓寄來的兩封簡訊按下閱讀鍵。
  第一封是一個月之前。

  --你是不是很缺錢?我這裡有個工地的工作,磚頭搬一搬,很輕鬆,要不要試試?

  第二封是前天傳來。

  --你怎麼連搬磚頭都會受傷?那來PUB當Dancing Queen,反正不是很會跳舞?待遇不錯,考慮一下。


  阿茶緊盯著上面的字句,螢幕的光線在昏暗的房間中,照映到眼眶裡的水氣折射出異樣的光采,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一股悶氣湧上胸口,他闔上眼睛,緊抿著雙唇用鼻腔吸氣,擺垂在大腿旁的手不自覺攥緊拳頭,指甲深深崁入掌心皮膚,掐出不可抹滅的指痕,把心裡的疼痛全部轉移到手心上,讓自己誤以為一切的痛楚都來自於掐緊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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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