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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黯淡的走回位子,阿茶一看以為是受什麼委屈連忙問:「怎麼回事?你遇上什麼事嗎?」
  冬瓜搖搖頭:「長不高的話,我應該去練練肌肉的……」
  「呃……不好吧……」阿茶腦袋立刻跳出冬瓜一張清秀漂亮的臉孔,下面居然是汗水淋漓油滋滋的六塊肌,還弓起手臂顯露粗大的二頭肌對他說哈囉,想起來就覺得不舒服……
  「啊對了……」冬瓜想起什麼,扭著針織衣說:「阿茶其實這個位置有坐人,今天他因為我去坐別邊了……」
  「真的嗎?」阿茶鬆了口氣,幸好話題不是在肌肉上了:「上星期還是空的,沒關係,我出去看一下座位表。」
  他說完出了教室,沒一會兒又回來說:「原本有一個名字沒錯,不過又被畫掉了。」
  冬瓜又開始扭衣服,一臉「是我害的吧」的苦臉,阿茶看了就覺得好笑,靠近摸了摸他的頭輕聲說:「座位表上他換到另個建中的旁邊,應該是他的同學,所以不是你的錯。」
  這樣說冬瓜才稍稍停止扭衣擺的動作。阿茶越看越覺得根本不能把肌肉裝在這男孩身上,裝個兔耳朵還是貓耳朵,毛茸茸的還比較合適。
  第二節課冷氣開得比較強,上課後阿茶看旁邊的冬瓜一直抖身體搓手,忍不住脫下皮夾克說:「給你,穿上吧。」
  冬瓜停滯了一下,看著阿茶說:「你不會冷嗎?」
  「不會。」阿茶笑道。
  冬瓜看著夾克不動作,阿茶拿著皮夾克等他穿,兩人僵持在那裡,過了幾秒鐘面對寒冷的涼意,冬瓜終於投降把夾克穿上。
  夾克的尺寸大了好幾號,冬瓜穿上去很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袖子長到看不到手指,他必須把袖口往上拉才能動手寫字。
  阿茶又往右邊偷瞄,那人身體不再抖了,寫筆記也變得跟上節課一樣勤快才放下心來。
  通常英文課接近尾聲的時候,張老師都會空出時間留給全班考試,內容是上星期所教的內容。
  阿茶拿到考卷分給冬瓜一張說:「試聽生隨便寫寫沒關係。」
  冬瓜點頭表示了解,就開始埋頭苦幹。阿茶雖然前幾個星期筆記也是空白一片,但是他相信憑自己實力考出來成績不會太差。
  十五分鐘的考試結束,張老師一宣布下課,滿間教室立刻鬧哄哄,許任涵一邊整理包包一邊問:「下星期六建中校慶吧?」
  「是啊,妳要來嗎?」阿茶微笑道。
  許任涵停下動作抬眸望著阿茶:「其實跟中山撞期呢,如果我去的話會有什麼好處?」
  「嗯……我想想。」
  「免費的冬瓜仙草暢飲!」
  兩人一齊看向突然冒出聲音的冬瓜,他脫下皮夾克物歸原主,對許任涵說:「如果任涵來的話,我請妳喝茶。」
  許任涵輕笑一聲:「那我朋友去的話你也要請嗎?」
  冬瓜點點頭:「當然!」
  阿茶穿上夾克看他們兩人似乎達成共識,果然相似的人就是氣味相投。
  三人一起搭電梯,許任涵要找朋友就先行離開了。
  冬日中午外頭的溫度又下降許多,阿茶抬頭望著霧濛濛的天空,呼了一口氣,水霧瀰漫中一張模糊的花容月貌,令他睜大了雙眸,刻意讓更多屬於他的光進入烏黑瞳孔。片刻水霧悄然淡去,襯出了輪廓,那人站在前面微笑望著自己。
  「阿茶要回家了嗎?」
  他走上前,走到那名美少年面前,腦袋還沒轉,嘴巴就先動了:「我送你回家吧。」
  冬瓜歪著頭似乎很苦惱:「阿茶我不是女生。」
  「我知道,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冬瓜聽出特地別加重語氣的詞,只好笑了笑說:「送我到捷運站就好。」
  站裡暖氣開得很烈,中午車廂人潮眾多,悶熱的空氣彷彿聚集成攪不開的愁,一團亂黏據在潮濕的臉頰上。
  阿茶讓了一個有靠板的空間給冬瓜,自己站在他面前扶著車門努力讓重心不偏倒。更近距離接觸這名美少年,他的心跳頻率加重許多。
  上車後冬瓜不太說話,沉默的看著窗外,阿茶忍不住也朝他的視線看過去,黑壓壓的一片,沒有美景,沒有街道,只是一個地下捷運擁有的風貌。烏黑的窗子反射自己的影子,戴著黑框眼鏡的人直盯窗的另一邊容貌相同的男孩。
  過了一會兒冬瓜終於劃開沉默。
  「其實阿茶是個好男生呢。」細柔的聲音撇除所有噪音微弱的傳入耳裡,冬瓜依然看著窗子:「很溫柔、很體貼、人又帥,應該是每個女生想告白的對象。」
  「也應該是跟每個人告白都會成功的人。」
  捷運剛好一個顛簸,阿茶扶住門輕笑:「哪有這麼厲害。」
  他的視線移到黑窗裡那張暗色的臉龐,發現裡面的冬瓜居然和他四目相交,身體就靜止不動了。
  捷運到站,隨著警聲開起車門,窗裡的眼神跟著車門一起消失在眼前。
  阿茶依然僵直著身體,幾位乘客走入車廂,經過了他的身旁,怎麼同樣就近在咫尺,同樣是肩膀擦身而過的距離,那個人卻彷彿遠在窗的另一頭。
  捷運警鈴聲大響,即將闔上車門,就和方才一樣,腦子還沒動,嘴巴就開口:「這麼厲害的話,我跟你告白你會答應嗎?」
  眼睛依然注視同一個位置,兩旁車門緩緩逼近,關上的瞬間,窗裡那雙眼睛果然還在原地凝視著他。
  阿茶從來沒在冬瓜臉上看過這種眼神,專注、認真,卻帶點悲傷、狡黠、憂愁,這是一副不真實的眼神,透過一面玻璃倒映,讓人不禁疑惑是否這裡面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不會。」冬瓜在黑暗玻璃裡微笑:「我們是朋友,而且我相信你不會喜歡男生。」
  窗裡沒有光,為何要在漆黑的世界中看著我?
  阿茶給自己灌了很多力道,猛然轉頭面對旁邊的美少年,還是那個純真的他,正歪著頭對自己笑。
  他愣在冬瓜不變的笑顏前,與窗中判若兩人,自己究竟是站在玻璃的哪一面。此刻,捷運不平穩的聲響似乎成一種笑聲,奮力嘲笑他居然動搖那些在櫻花樹下純真的幻境。
  阿茶極度驚訝窗裡的人,那種驚駭的程度正確來說他真的被嚇到了。捷運裡悶熱的空氣匯成一滴汗珠,緩慢從太陽穴釋出。
  列車又停站,冬瓜在阿茶面前用手晃了晃,擔憂的說:「你怎麼了?」
  阿茶立刻回魂:「沒事……」
  眼前的人跟平時一樣,手抓著背帶,憂心忡忡的望著他。捷運上了空中軌道,窗外的景色豁然明朗,或許方才的陰沉只是一時光線晦澀的眼花。
  下了捷運後,冬瓜堅持只能送到刷卡處,看他因為激動微微發紅的眼睛,阿茶拿他沒辦法,只好站在原地看著那抹纖細的背影走遠。
  冬瓜走了幾步,回首一望,見阿茶還在刷卡處,手臂搭在圍欄上向他揮手,心裡一暖,也抬手輕輕的揮了揮。
  他轉過身後想,像阿茶這麼好的郎才一定要佩個女貌,不然就太蹧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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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