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結束後剛好放學,幾個人背著書包到附近的飲料館大肆慶祝,阿茶把三千元抽出來遞給冬瓜說:「你要當作成發經費或是生活基金都可以。」
  阿渣見狀跳上跳下大叫說:「老大你偏心偏的太徹底了啦!」
  「偏什麼心?當作成發經費你也有用到啊!」
  段子在此時幽幽的喝了一口桌上的飲料說:「如果要經費的話其實可以跟我拿沒關係。」
  阿茶瞥他一眼潑冷水道:「誰要拿你家的錢,不准。」
  段子聞言縮縮脖子噤聲,阿渣在旁邊咬著嘴唇忍笑,這時柔軟的聲音終於響起。
  「其實全部當成發經費就好了。」冬瓜把三千元推到阿渣身前,他愣了一下,隨即抓起三張大鈔胡亂飛舞起來不斷驚叫,阿茶整張黑掉的臉都皺在一塊。
  冬瓜漂亮的眼尾上揚笑說:「當生活基金我也不知道幹嘛,所以就納入成發費吧!」
  可以吃飯啊!可以吃飯啊!可以吃飯啊!可以吃飯啊!
  阿茶看著阿渣手上的三千元在心裡無盡吶喊,可惜就算在他前面喊破喉嚨,那位笑得很開心的美少年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三千元就這樣被阿渣接手,阿茶不斷催眠自己,當作建舞的成發費也算對冬瓜有益,至少他不需要再掏自己的腰包去湊,但是吃飯問題還是掛在他的心頭上。
  果然隔天中午又看到旁邊出現泡麵男孩,阿茶看著被小心翼翼端上的泡麵問道:「你爸媽出差回來了啊?」
  冬瓜露出疑惑的表情,歪頭想了一會兒,才坐下說:「對啊。」
  看著他喝著冬瓜茶,打開筷子等開動,阿茶心裡鬆了一口氣,雖然是沒什麼營養價值的泡麵,但至少他有午餐可以吃。
  阿茶把幾樣菜夾在鐵蓋上遞到旁邊說:「這個星期日你要來試聽英文嗎?」
  「啊……這星期有事。」冬瓜的表情有點苦惱:「可以下星期嗎?」
  「當然可以啊,等你方便的時間吧。」阿茶微笑道。
  冬瓜望著他開心的點點頭,阿茶見黑板前拿粉筆胡鬧的阿渣,跟著段子在教室裡東奔西跑玩起大逃殺,挑起眉又對旁邊語氣淡然補上一句:「什麼時候來聽都可以,但是千萬別讓阿渣知道。」
  「唔?」冬瓜嚼著青菜抬頭,眼神不解的看著旁邊板著臉的黑框大少。
  星期日一早阿茶走進補習班教室就看到許任涵坐在位子上眼睛盯著筆電,迅速的敲著鍵盤,他放下包包問:「功課嗎?」
  許任涵這時才發現阿茶已經坐在旁邊,停下打字的動作,一雙手交疊往上放鬆伸展說道:「這是我姐的,她兩個星期後要幫大一辦舞會,但是她現在準備下週的期中考,根本沒時間處理報名表的事,只好我來囉!」
  許任涵桌上零散一張張報名函,筆電螢幕是一串密密麻麻的名冊,阿茶問道:「妳姐讀哪裡?」
  她把手放回鍵盤又準備開工說:「臺大法律二年級。」
  阿茶怔愣,聽到臺大法律四個字突然喚醒他某一層記憶,手機螢幕上不知名的男人,廁所前失落講電話的男孩,佇立在公車站牌的他和那個美少年。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好心緒向旁邊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許任涵睜大眼看似很驚訝:「真的嗎?可以幫我。」
  「嗯,跟我說要做什麼就好。」
  阿茶說完就見許任涵把一半的報名函整理好,放到他桌上笑說:「那麼拜託你幫我key手機號碼了!」
  「沒問題。」
  他把筆電移過來,拿起第一張報名函,上面就是個令他心神又霎時亂了套的名字。
  周岳楓。
  他抬頭看到螢幕上有與報名函一樣的名字,旁邊還註明了他的職務,問道:「這個周岳楓是班代?」
  「是啊,很有能力,不過聽說人很風流,才剛上大一不知跟多少女生搞曖昧,現在則是跟學姐在一起,估計過不了多久又會換人。」許任涵一面低頭核對資料,一面悠哉說道。
  但此番話對阿茶來說絕對不像從她嘴巴吐出來這麼輕鬆,由冬瓜手機桌布上的男人來看,推測平常頻繁看手機的動作,不是在等簡訊就是死盯著桌布發呆。
  他曾經用過欽佩卻又落寞的語氣訴說過的學長和桌布上的應是同一人。
  當初做佈置,選擇楓樹的原因絕不是配色的問題,只是因為學長的名字有個楓字。
  只是因為如此。
  然而自己居然還成全他對學長的愛慕,將它公諸於世,坦蕩擺在教室後頭的那面牆上。
  這感覺就像有人請求代寫一封情書,內容情意綿長,最後還被迫寫上收信人名字,彷彿自己成了兩方傳遞訊息的工具。
  阿茶感到不太爽快,卻不清楚這種心情的來由在哪。
  或許是因為冬瓜明明仰慕他,而這個周岳楓卻不斷在外拈花惹草。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到底有過什麼,這樣的消息卻還是讓阿茶感到不舒服,冬瓜好歹也是他兄弟,被人如此對待,讓他實在忿忿不平。
  按下心頭的怒意,安安份份的把每個電話號碼輸入完畢,剛好老師快速的進了教室。接下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裡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腦袋,聲音回放到那天放學無人的廁所前。

  --他大我們三屆,現在讀臺大法律,是個很厲害的人呢。

  阿茶單手托著臉,怪異的情緒越來越重,黑板上的單字文法,沒有一個字讀得進去。
  臺大法律有什麼了不起,我也能考上啊!
  長的一本正經,骨子裡還不是一頭路旁亂摘花的狼!
  論品性也沒有比他差,冬瓜現在還不是我在照顧!
  內心吶喊至此,阿茶皺眉突然反問自己,這種激動的心情莫非是吃醋了。
  居然對一個男生,還是自己的好兄弟吃醋了,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旁邊的許任涵看到他臉色很難看,本子上的筆記沒寫,英文新聞也沒畫重點,好心提醒他,指了現在老師上課的地方。阿茶輕聲說了謝謝,動筆撇了幾下橫豎,又臭著臉擺回原本姿勢,繼續讓筆記本空白。
  單字比賽結束,建中馬上迎來另個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動--建中校慶。
  阿茶在早上就收到園遊會的報名通知,在班會課的表決下,一年一班定案販賣巧克力棉花糖等甜點。
  「可以賣冬瓜茶嗎?」冬瓜當時在提議時舉手,水汪汪的眼睛流露出懇求,彷彿用殷切的語氣說賣吧拜託你賣吧、賣吧、賣吧、賣吧。
  「好,就賣冬瓜茶吧。」阿茶站在講臺前,嚴重思索自己到底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下午的打掃時間,他拿著企劃表分發給各項品項的負責人,找了半天卻找不到冬瓜,頂著刺蝟頭的人剛好吹著口哨從眼前飄過去,他立刻一把抓住阿渣的胳臂問:「冬瓜在哪?」
  「啊啊啊茶老大我絕對沒有陷害冬瓜!他去掃外掃也不是我指使的啦!嗚嗚!」阿渣開始無故大聲啜泣。
  阿茶見他假腥腥的淚眼,瞇起眼睛劈頭問:「什麼陷害?什麼外掃區?你最好現在講清楚。」
  「呃……原來老大你不知道啊……」阿渣抹抹臉,後悔剛剛太激動把什麼都吐出來了:「不就是有人不想掃外掃就跟冬瓜換了職務嘛……」
  「強迫的?」阿茶挑眉。
  「也不是吧……」
  「我們外掃在哪?」
  「一、二樓間的男廁……因為衛生管那裡比較嚴,一堆人都不想掃……」
  阿茶點頭雙手環抱,危險的微笑問:「那你原本掃哪?」
  「男廁……喔嗚!」冷不防地,阿渣下半身某個重要部位馬上被重重踢一腳。
  上課後冬瓜才姍姍從男廁回來,一副愁眉莫展的樣子,阿茶趕緊把企劃表拿給他,順便問:「很不好掃嗎?」
  「對啊,不知道為什麼那間廁所很容易阻塞……」冬瓜把企劃表收進書包裡,累得趴在桌上。
  見他這個模樣阿茶有點悶,伸出手拍拍那顆同樣鬱卒的頭,忍不住咕噥:「踹一下真是太便宜他了,應該要踹第二下才對。」
  「唔?」冬瓜虛弱抬起頭,依舊是那個不解的目光。
  那一整天某人都夾著大腿走路,看起來怪扭捏的,段子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是有什麼隱疾啊,用不著這麼走路吧!」
  沒料到阿渣突然哇哇大叫,哭的呼天搶地:「段少爺借我錢去然後陪我去醫院好不?」
  「幹什麼?你生什麼病我可以聯絡我家的醫生,你等等。」段子拿出IPHONE正要撥出家庭醫生的電話號碼。
  阿渣卻伸出手把他的IPHONE拿走,阻止他撥號的行為,按下段子的頭彷彿有什麼天大的祕密低聲說:「今天老大踹了我老二,就痛的要命,想去醫院看看,我怕出問題,那老子還有未來嗎!」
  「搞屁!這種事叫我陪,不就以為你老二變這樣是我幹的!」
  「幹什麼幹,啊我家老大老二感情就不好嘛!你偶爾當當老大出點錢露個面幫老二有什麼不好!」阿渣淚眼汪汪抓著段子制服的一角。
  「自己的老二自己搞啦!」段子奮力把他的手剝開,此話一出全班目光一齊聚焦在他們身上。
  段子會意過來剛才那番話會引起誤會,後腦迅速畫下幾條黑線。
  「陳建平你找人幫你吹喔?」其中一個同學指著他們兩人哈哈大笑。
  阿渣一個惱怒,剛好手上有硬物,就使盡吃奶的力氣朝那個奸笑的同學丟過去:「媽的!這麼想吹,被丟到就要幫老子吹!」
  電光火石之際,段子發現被扔出去的物體很熟悉,好像是剛剛拿在手上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的IPHONE!」
  白色的物體華麗的落下前,那群損同學早就哇哇哇的大叫退到旁邊。
  喀啦一聲墜地。
  段子的心碎了。
  「幹!拿你的老二來還我IPHONE的命!我讓你永遠不用吹!」段子扯住阿渣的領口,以「不把你弄到絕子絕孫我就不叫段譽淳」的氣勢,不偏不倚的用力往那裡重踹。
  下午的一年一班很熱鬧,除了嘻笑聲,還有喊破音的慘叫聲。
  冬瓜把企劃表填一填,放學交給阿茶說:「只賣冬瓜茶好像很難吸引人氣,所以我想在裡面加仙草當配料!杯子買可以畫畫的透明高腳杯,到時請班上會插畫的人幫我畫一下,校慶當天我們的攤子應該會獨樹一幟!」
  阿茶快速掃瞄企劃表,眼前這個美少年真的不是只空有臉蛋,才幾節課就把成本、目標利潤都列出來了,每條名目都列的很清楚,實有小老闆的風範。
  「可以啊,這些材料你知道從哪裡取得嗎?」阿茶緩緩放下企劃表。
  「嗯!」冬瓜用力點頭。
  或許自己不該擔心這麼多,這個美少年也是很能幹,阿茶這麼想。
  「啊對了。」冬瓜背起書包東張西望,手負在嘴邊,用微小的氣音說:「這個星期日我能去試聽嗎?」
  「啊?」阿茶疑惑他這個鬼祟的舉動,頓了一下,才想起之前曾經囑咐他別讓阿渣他們知道,不禁為他可愛的舉動笑道:「當然可以,要我去接你嗎?」
  「接我?」冬瓜呵呵呵笑出聲:「阿茶你把我當女生嗎?」
  他恍然大悟,臉一紅連忙道:「啊……沒有,我只是……怕你不知道怎麼去……」
  「不是在北車嗎?」冬瓜歪頭笑說:「你這麼體貼應該有很多女生拜倒在你腳下吧。」
  「怎麼會有……」他偏過視線,困窘的撓撓頭。
  冬瓜笑了笑,拉著書包帶一蹦一跳到門邊對還紅著臉的人說:「今天我有事先走囉!」
  阿茶輕輕頷首,冬瓜離開後傍晚的教室變得更空蕩,空間太安靜,他才發現自從下午後就很久沒見到那個呱噪的刺蝟頭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