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不記年

　　許瑞陽非常痛恨，或許可以說是極度痛恨。

　　昨天已經因為葉立帆沒來考試，把自己的試卷胡搞瞎搞亂寫一番，今天他居然又對自己說那種莫名其妙的話，害得他整份考卷沒有一字看得進去。

　　洗床單對男生的意思不就是……

　　許瑞陽用力撓了撓自己的頭，心裡不斷哀怨，看來要好好準備第二次基測了。

　　考完最後一科，許瑞陽一出試場，迎面而來的是葉立帆一張笑臉。

　　許瑞陽不理會他，走自己的陽關道，葉立帆也見怪不怪，自動自發的跟在他後頭。

　　「你考的怎麼樣？」

　　這個問題不是明知故問嗎？

　　許瑞陽沒好氣回答：「託你的福，本大爺要考第二次了。」

　　葉立帆悅耳的笑聲從後面傳來，許瑞陽暴怒想回頭揍人，沒想到他一下子竄到面前，拂著許瑞陽的頭髮說道：「瑞陽，我想要跟你一起考第二次。」

　　許瑞陽立刻甩開他的手，臉上有些發熱，看著葉立帆欠揍的笑臉罵道：「同學，我跟你很熟嗎？你少裝作和我很熟的樣子了！」

　　葉立帆馬上接話：「如果你和我不熟為什麼昨天要來找我？」

　　「那是因為你們班的人來找我，說你沒來考試。」許瑞陽撇過頭。

　　「那我們班的又為什麼要告訴你？」

　　許瑞陽突然被問懵了，對啊，二班的人怎麼會知道他這個人，他從沒去二班找過葉立帆，甚至從二班的窗口邊經過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昨天一整件事都太異常了，也就忽略掉這個最原始的問題。

　　許瑞陽抬起頭，剛好迎上葉立帆炯炯的目光。

　　「因為我在學生資料卡上最好的朋友那一欄寫了你的名字。」

　　望著葉立帆真誠的眼神，許瑞陽能感受到腦袋正陣陣發熱，他黯然低下頭，聲音沙啞說：「不對，我們不熟，我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既不知道你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你這兩個月都在幹嘛，這樣怎麼會熟……」

　　葉立帆似乎有點驚訝，看著許瑞陽許久，伸出一隻手說道：「手機給我。」

　　許瑞陽像是被蠱惑般，馬上從口袋抽出手機，放在葉立帆手上。

　　葉立帆飛快的打了幾個數字，按下撥出後又按儲存，遞回去說道：「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許瑞陽拿著自己的手機，呆呆看著他的號碼不知怎麼的臉居然有點燒。

　　「這兩個月我去打工，在餐廳作服務生。」

　　許瑞陽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嚇到了。

　　「啊？為什麼？」

　　「奶奶罹患失智症，辭了工作，這個家只剩我能賺錢。」葉立帆淡淡說道，冷清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悲傷的情緒，彷彿是在講另一個人的故事。

　　面對葉立帆輕描淡寫，許瑞陽不知該如何回覆，只好愣愣的看著他。

　　葉立帆凝視著呆楞的許瑞陽輕輕笑了笑，抬手撫上他的臉龐，柔聲說：「瑞陽，你好可愛。」

　　果然，許瑞陽打掉他的手怒吼：「你幹什麼啦！」

　　「親都親過了，摸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怕什麼。」葉立帆直盯著炸毛的許瑞陽悠然說道。

　　許瑞陽一聽，滿腔火氣又一股腦兒衝上腦門，氣得咬牙切齒轉身就走，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後，他偷偷回頭，身後空無一人，那人沒有再跟上來，應考學生也幾乎都散場，望著這整個校園他感到異常蒼涼。

　　基測結束的隔天，所有的國三依舊照常上課，水深火熱的考試地獄仍然每天上演，所有老師也不因第一次基測告一段落就此鬆懈，密密麻麻的講義照發，他們在台上講得口沫橫飛，不時用力敲打黑板的重點，把台下打瞌睡的同學都嚇醒了，粉筆灰華麗的飛揚，落在前排學生的髮上，他們揉揉眼睛、撓撓頭又開始全神貫注的聽講。

　　中午節下課，許瑞陽奉命去拿高中職升學相關資訊，才剛踏入教務處，就看到葉立帆也在裡頭。

　　許瑞陽承認很高興葉立帆終於來學校，但還是不想與這個人太接近，於是他穿過另一個走道，確定這裡是視線死角，才敢和老師談話。

　　很快的談完話，他快速的掃描整個辦公室，沒發現那人的身影，才放心的搬著一大疊紙本走出教務處。

　　以為已經遠離危害的他一跨出教務處，耳邊便響起一抹熟悉又害怕的聲音。

　　「瑞陽。」

　　葉立帆雙手環抱斜倚在教務處的窗上，正微瞇著眼看著他。

　　許瑞陽一下子被逮住，扯了扯嘴角乾笑說：「哈哈…葉、葉立帆你來學校了啊，這樣很好啊……」

　　葉立帆不發一語冷冷的望著他，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讓許瑞陽背後冷汗直流，他想要趕快從這空間中抽離，正躊躇要不要開口說話，葉立帆突然走上前，伸手抬走他手上一大半厚重的升學資料。

　　「搬到你教室對吧？」

　　許瑞陽一時反應不過來，吶吶的說：「啊……是呀……」

　　葉立帆逕自走在前面，許瑞陽跌跌撞撞的跟上，一開口就語無倫次：「你、欸、那個……不用……那個、我……」

　　「瑞陽，你平常PR值多少？」葉立帆平靜問道，自動忽略旁邊那個搖搖晃晃的人嘴裡吐出不成句的發言，眼睛直直看著前方。

　　許瑞陽被這麼一問，反而冷靜下來，他低著頭，眼神飄忽不定小聲說：「大概八十五和九十五之間吧……」

　　葉立帆微略驚訝的看向他說：「範圍這麼大？九十五有幾次？」

　　許瑞陽像是被戳中痛處，頭垂的更低：「一次，還只是第一次模擬考的成績，因為是考國一範圍所以……」

　　「那你想上哪間學校？」葉立帆不等他說完直接插話。

　　許瑞陽漸漸浮現不耐煩的表情，睥睨著旁邊的人說：「我不像你什麼學校都願意收你，大概只能拼拼看成功高中吧，沒上的話就選離家近的高中就好了。」

　　葉立帆挑挑眉，語氣有些戲謔：「哦，成功高中不錯啊，那我也去讀那間好了。」

　　「什麼？不行－－」許瑞陽娃娃臉上的青筋一下子暴出來，大吼著：「你明明就是上建中的料，幹什麼跑去跟別人搶名額啊！」

　　「因為我只想去有你的地方。」葉立帆冷冷的聲音平鋪直敘，彷彿這是一個亙古不變的定理。

　　許瑞陽感覺到自己搬著紙本的雙手在顫抖，他偏過頭說：「什麼啊……你到底在說什麼，你不要浪費了你的資質好不好……」

　　葉立帆轉頭注視著他，意味深長笑了笑說：「不然我也可以二次基測不去考試，以後下了班就去你的高中找你回家，反正有沒有考試對我本人也沒有損失，我只是想要每天都能再看你一眼就好。」

　　「不准！你給我去考試－－」許瑞陽暴怒大喊。

　　葉立帆滿意的勾勾嘴角，就如以往熟悉的拐了個轉角，進了十班的前門，把沈重的紙本放在講台上，臨走前經過許瑞陽身旁，在那幾秒的擦身而過，他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你上建中，我才讀建中；就算你去種田，我也跟著去鋤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