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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皓很高興他態度軟化,「熱帶魚愛吃」的印象深深烙印在腦海裡,即使現在的余炫程跟以往不同,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吃到飽餐廳,兩人一路上沉默,各自走自己的路,最後林皓停在一家火鍋吃到飽門口,往後看對街的人,等著他。

  不願走同一條路,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跟隨他的腳步。余炫程故意走在另一條行人道,遠遠的、慢慢的注意那個身影走到了哪裡,亦步亦趨跟上去。

  那人在對面等他,或許是倦容掩蓋了,他的臉沒有不耐煩的表情。

  「進去吧。」余炫程走到他面前時,林皓淡淡的說,推開了店門,響起了風鈴錚鏦的聲響,身後的人抬頭往上看了一眼,小鈴鐺垂搖碰觸的聲音,深深引起他的目光。

  林皓隨意找了兩人的座位,發現余炫程的腳步還是很慢,已經坐下了,好像在觀望什麼的人才慢吞吞走到位子上。

  服務生來點完湯底,林皓把昨夜到中午的事全盤托出,他不喜歡心事悶著的感覺。

  「我知道你是聽到我跟梁斯常的對話才對我說那種話,剛剛你去上課我到了他的診所。」林皓說到這邊,余炫程在擦食具,很明顯的動作一滯。

  「他說你心裡有一個衝突點,不論是鄭裕黎、簡訊還是我,我一定能找到它,找到的話你就能好了。」

  余炫程並不為他的諾言感動,垂著眸,嘴巴似乎沒有張開,嘆息似的聲音傳出:「你還是忘了。」

  他愣住,這陣子有關記憶的詞彙對他來說很敏感,尤其是從余炫程的嘴裡說出來。

  「我忘了什麼?你說給我聽。」他的口氣有些激動,從再逢以來,他不明白自己遺失了哪一段記憶,收到簡訊前熱帶魚的三心二意和之後對他講的狠話都想起來了,還有什麼是他忘卻的?

  然而對面的人是不再願意開口。

  林皓真的餓了,不願說他也沒轍,去拿了大盤的生肉,全部扔到鍋裡煮,余炫程只端來生菜,看起來很像素食主義。

  「梁斯常都帶你去哪裡吃?」林皓丟著火鍋料問道。

  「服務生會倒開胃酒,幫客人撿掉在地上刀叉的那種餐廳。」余炫程說得很不經意。

  林皓聽了啐一聲:「老子不像庸醫這麼有錢,只能請你平民百姓吃的東西。」

  說完之後他連吃個高麗菜都像在嚼橡皮筋,咬的特別用力。余炫程仍然泰然自若舀著湯,他沒說其實他比較喜歡這樣,高級餐廳久久去一次就好。

  家裏的和室房木工閒置了幾天,余炫程下午還有課,林皓獨自回家後動工了一下,把三面牆栓上去,終於是比較有模有樣,不然只有一個架高的底座,感覺很像沒有洞口的面紙盒。

  他把和室擱一邊,拿麥皮蟲的罐子去巡蜘蛛,每個飼養箱都丟一兩隻蟲進去,比較凶猛的傢伙,例如皇帝巴布,瞬間就把蟲子分屍吞肚,也有斯文的傢伙,爬行動作就比較緩慢,看得出來是溫馴的品種,林皓蹲下來看牠,黑色的身體,腳上的節泛著金光,雖然不比小藍和小虹的色彩絢麗,牠也有穩重的美麗。

  林皓翻了一下之前做的功課,牠是巨人金間直,余炫程給牠取的名字是鐵漢。

  「鐵漢我喜歡你。」用指節敲著飼養箱,林皓比較中意外剛內柔的傢伙。

  小藍蛻皮後,顏色更鮮艷,如果皇帝巴布是蜘蛛界的皇帝,小藍絕對是蜘蛛界的貴族,因為余炫程特別喜歡牠,林皓也在牠身上花了比較多時間觀察,其實蜘蛛的生活很簡單,就像貓只有吃和睡,有些品種好結網,結完就待在裡面,或是直接挖洞藏在土裡,余炫程給牠們買了造景木,許多蜘蛛進食完就躲在樹洞。

  巡了一圈他才注意到剛剛丟的蟲子小虹沒吃。

  「你要蛻皮了是不是?」林皓問牠,土堆露出一點粉紅色,小虹不太動,靜靜的蟄伏在土裡。

  林皓欣喜,平常人哪能親眼目睹蜘蛛蛻皮,能夠看到第二隻蜘蛛蛻皮,令他感到榮幸。

  之後每日,確認家裏的蜘蛛都餵飽了,林皓就出門上班,在補習班待了幾天,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工作不適合他,課前倒水,擦黑板,幫老師放好課本,等於是服侍上課老師,找別人服侍他都來不及了,何況是去服侍一個不相關的人物。

  學生們進教室上課後還要打字,之前總導囑咐過他如果學生超過半小時沒來上課,要告知家長,內容必須婉轉,深表關心,例如:親愛的家長您好,貴子弟今日課堂半小時內尚未入班,XX老師已聯絡過手機,但無人接聽,於是告知敬愛的家長,盡快聯絡貴子弟,並給予關心與適當管教,XX補習班關心您與孩子。

  但是林皓瞪著螢幕,一個字也打不出來,最後用他缺少國文造詣的文辭打成:您的小孩沒來上課,快打給他,如果是蹺課,回去記得揍一頓!

  他看了看覺得很完美,把這封不假修辭的簡訊發給未到班的學生家長。

  他並不覺得鑄成大禍,純粹是欠缺服務人的態度,於是下班馬上跟總導提出換工作的要求。

  「能換成輔導老師嗎?」林皓看到他們總是涼涼的坐在後頭等學生來問問題,時薪一樣,工作內容可不一般。

  「你能教什麼?」總導存疑的看他,輔導老師皆為每題皆能在一分鐘解出來的大學生,不是人人都能當。

  「我念數學系,數學、物理、化學,除了文科以外都可以解。」林皓實話實說。

  總導顯然不相信他的片面之詞,把徵選輔導老師的理科卷拿給他,不是林皓自豪,對他來說那些題目都太簡單,十分鐘解決一張考卷,三個科目用了半小時,交卷時總導看著分數嘖嘖稱奇,於是林皓正式成為輔導老師了,還害一個老是解不出題目的大學生被炒魷魚。

  寫考卷的緣故,他回到家比以往更晚,一進門就聽到迴盪在屋子裡的哽咽聲,林皓心驚跑過去,浴室的光線顯出黑暗中兩行反光的淚痕,他上床想搖醒他,不料卻引起尖銳的尖叫,像在遏阻妖魔鬼怪,雙手奮力的揮打林皓。

  「醒醒啊!」林皓把他抓起來,效仿第一次解決他夢魘的方式,不論他怎麼抵抗,強行抱在懷裡。

  「別怕,別怕。」他拍拍他的背,聽到安撫的聲音,余炫程的情緒緩和很多,呼吸一抽一抽,持續的越漸平穩。

  林皓緊摟著余炫程,突然難過起來,以前他怎麼可能會在夢中大吼大叫,吃飽睡,睡飽起來黏著他,一直是熱帶魚的習性。梁斯常說的對,現在只有他知道當時的事件,已經不是林皓自吹自擂,只有他有辦法找到簡訊內容和鄭裕黎,他確實是唯一救星。

  時間如細流涓涓流逝,延伸成廣大的沖積扇,涵蓋思考的面積,林皓想了良久,懷裡的人有點動靜,推開他的胸膛說:「要抱多久?」

  過了一會兒,他才鬆開雙手:「夢裡真的沒有我嗎?」

  余炫程垂頭不予理會,林皓的身子擋住浴室的光線,在黑暗伸手去碰觸他的臉,輕柔的彷彿他是易碎的玻璃。

  「鄭裕黎和我,你比較喜歡哪一個?」林皓呢喃,拭去他臉上殘留的淚水,在余炫程身上的時間好似停滯了,毫無動靜,就連呼吸也很微弱。

  「我嗎?」林皓拭乾所有臉龐的液體,雙手仍捧著他的臉,饒有耐心的問,余炫程無反應,林皓才鐵心說出那個名字:「鄭裕黎嗎?」

  乾涸的皮膚再度濕溽,林皓的手指觸碰到燙手的水珠,猶如晨露滑落葉脈,理直氣壯從他的雙手落下來,走過的痕跡灼燙似被熱火炮烙。

  「好,我幫你找到他。」林皓雙手仍在上面,輕輕拭去滾落下來的淚,這是再逢第一次余炫程有意識的在他面前流淚。所以他給了他承諾,解鈴仍須繫鈴人,找到鄭裕黎或許他的心結就能解開,淚水很熱,但是林皓卻覺得身子寒冷,止不住雙手顫抖。


  昨天沒更,所以今天爆字數(?)
  你們覺得魚魚到底喜歡哪個?為什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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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