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不禁嚇得往後倒退一步,白色的絲網絲絲相扣,美麗得不太真實,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用顏料從牆上勾勒出來,牆尾還有顏料滴落乾涸的痕跡,即使知道是畫的,他還是驚魂未定,再次踏入,又被房內的景色震驚到動彈不得。

  熱帶魚站在電話旁邊,擴音中的男子有些著急:「炫程,怎麼了?需要我去找你嗎?」

  「不用了,斯常,我有客人,改天再聊。」熱帶魚按下結束通話,轉身看到神色愕然的林皓。

  「怎麼?看到了什麼?」熱帶魚雙手環抱,倚在矮櫃旁,灰色的眼眸毫無生氣,眼底浮動幽暗的死水,這樣一雙沒有靈魂的眼睛雖然看向門邊的男人,眼神黯淡飄忽,好似注視,又好似冷眼看待一個死物。

  林皓環顧四周,這個房間只要有平台,上面全是飼養箱,底下舖了一層深褐的土,居住的動物快速爬動,毛茸茸的八隻腳張牙舞爪,像極正在竭力求援的手,粗長的腿攀上飼養箱,踩著玻璃面,咔咔的聲響彷彿一種生命之鼓,對於入侵者的趕盡殺絕和物競天擇中弱者的垂死掙扎,嘶嚎極為淒厲。

  他數了一下,飼養箱有二十幾個,問道:「你什麼時候有養蜘蛛的嗜好了?」

  「很久之前,沒有你的時候。」熱帶魚打開離他最近的飼養箱,手伸入,裡面一隻約巴掌大的豔紅蜘蛛安份爬上他的手,順勢上了手臂,豔麗的毛色逼近末端趨近乳白,隨著長腿徐徐晃盪,猶如火焰於黑暗搖曳生輝,房間裡的光線晦暗,獨有一扇窗的光照落他的手臂,燄火更盛,瞬間林皓有他整隻手臂在著火的錯覺。

  「牠是火玫瑰,裡面較為溫馴的一群。」熱帶魚走到他的身前,向他伸出手,臂上的火玫瑰被受蠱惑似,往指尖的方向前進。

  火玫瑰八隻腳八種不同的步伐,步調明朗地朝著林皓爬去,停留在熱帶魚骨節明顯的手指上,對著林皓舞動前腳。

  「牠們安靜,不吵不鬧,就算滿腹苦衷,也只能動動八條腿掙扎,跟我很像。」熱帶魚的聲音毫無抑揚頓挫,平穩的氣息,可知他說這句話時並無情緒起伏。

  火玫瑰揮動的爪子近在呎尺,林皓向後退了一步,看著那變換動作迅速的八隻腳又爬向熱帶魚,眉頭深皺:「你明明就是一隻熱帶魚,耍什麼陰沉?當養蜘蛛精吸取日月精華來孝敬你?」

  熱帶魚把火玫瑰趕回巢裡,打開櫃子拿出一個糖果罐,背對林浩說道:「別再喊那個名字,叫我余炫程,不然你也別妄想我跟你一起合作。」

  感到身前的灰色人兒真的跟印象中不太一樣,不再是趴在他肩膀上討饒的開心果,林皓刻意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說道:「剛剛跟男友講電話?」

  余炫程用鑷子從糖果罐夾出一隻肥大的麥皮蟲,丟入火玫瑰的飼養箱,聽了他的問話,身子微微一震,隨即若無其事的將蓋子闔上說道:「不是。」

  「是喔,我以為這六年來你應該會有男友。」

  「沒有。」

  「喔,怎麼不交一個?搞不好你也不會變得這麼陰陽怪氣,把屋子弄得灰壓壓的到底是為什麼?」林皓直話直說,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牆壁全漆成灰色,除了正對門的那面有蜘蛛網塗鴉,其他都很乾淨,僅是小小不到十坪的房間,卻感到異常的空曠,林皓停在巨型蜘蛛網前,突然醒悟這個房間會感到空曠,是因為這個房間就算有了二十隻大蜘蛛以及一個活生生的人,卻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流淌,連細微的情緒流動都沒有。

  「余炫程,你這六年到底怎麼過的?」林皓猛地轉身,瞥見余炫程眼裡終於有一絲生息,但稍縱即逝,不到一秒的時間又回復那雙無彩無色的眼眸。

  「就這樣過,跟普通人一樣有吃有睡。」余炫程拿出手機發了一封信件,對林皓說:「我已經跟魏教授說我同意,沒事的話我要忙了。」

  林皓嗅出趕人意味深厚,兩人睽違六年才相見,馬上就下達逐客令,這種時候應該要敘敘舊才對吧?

  他走到余炫程身前扳著他的肩膀:「趕人趕這麼勤?我們也六年沒見了,聊個天不勞費你這個大爺的時間吧?」

  余炫程冷冷的抬眸,林皓終於近距離看見他的眼睛,發現也不是完全沒情緒,至少現在從中見到了不耐的眼神。

  「非常勞費。」余炫程冷言冷語,二話不說把他送出了門外,很快的又碰一聲關上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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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展兒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